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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观刑

    水墨恒今儿个早早的起床了。

    昨儿送走两位王大人,便早早的睡了。当然,最终也没有答应他俩营救吴中行和艾穆等。

    高山流水,非知音不能听。这话用来形容水墨恒的心情,是最恰当不过了。

    其实,营救吴中行和艾穆等几个,水墨恒何曾不想?早在那帮固执的书生没有上书反对夺情之前,就想得很清楚了。为了救他们,甚至监听监视这种不光彩的事都做出来,让他们不要上疏不要上疏,不就是救他们吗?

    可惜没人肯听。

    到午门前又苦口婆心让他们不要接着上疏,吴中行和赵用贤两个已是前车之鉴,何必还要挑战皇上的威权呢?

    结果还是没人听。

    水墨恒只能对天长叹,读书人不好劝啊!

    就是认死理,一根筋。

    现在好了,要遭廷杖之苦,被流放三千里之外去戍边,这个时候来求我营救?圣旨都已经下了,还怎么救?

    难道也要让我陪你们廷杖戍边吗?

    怎么可能?我还想着带老婆种田、种地、生孩子、过潇洒快活的日子呢。早知道你们会遭殃,可就没人听我的。

    我已经尽力了。

    我千方百计想着杜绝悲剧的发生,你们却一个个不信邪,明知玩火烧身,愣要前赴后继。我是想着事前营救,而你们却事后才想着请我出面,是不是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还知音?

    懂都不懂,都不明白我想什么。

    一个是刑部尚书,二品重臣;一个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三品词臣领袖。好,我给你们台阶下。

    要我出面恳请皇上可以,也相信只要我坚持,来一个剧透,皇上十有会收回旨意。可你们敢保证那帮反对夺情的官员不再上疏谏言触犯皇上吗?

    不敢?王之诰你不敢承诺,王锡爵你也不敢承诺。

    既然如此,那我无能为力。太后的工作我做了,皇上的工作我也做了,首辅张居正、大公公冯保全都做了。

    可思想工作最难做的是谁?还不是你们那帮反对夺情的官员?

    我出面恳请皇上收回旨意,皇上听从了,但你们接着上疏,那我怎么办?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你们又都不敢保证。

    就吴中行和艾穆他们几个的性子,别说是你王之诰和王锡爵,就是他们自己都不敢保证。

    听我一言,兴许结果就不一样。可到头来,最拧最不听话的是你们,开口闭口将国家礼法、纲常挂在嘴边,不到黄河心不死。亏你们还与张居正共事了这么多年。

    既然选择要名垂千古,那就接受廷杖之苦。一打完,你们肯定被载入史册,后人都会记得你们的名字。

    你们走,明儿早上像我一样,乖乖地去午门前观刑。反正皇上也已经答应我,不会要他们的命。

    行刑者不会往死里打。

    ……

    就这样,将王之诰和王锡爵送走。他们走得沮丧,但也没辙,无法向水墨恒保证。

    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今天都要到午门前观刑。高不高兴都得去,这是皇上的圣旨。

    “押,罪,官。”

    一名小校站在午门前临时搭起来的木台上,高声喊道,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从左掖门旁边的值房里涌出一队锦衣卫缇骑兵,押着戴铁木枷的吴中行、赵用贤、赵志皋、艾穆、沈思孝五人,推推搡搡走到木台前。

    木台上摆了一张长桌。

    今天主持行刑的是锦衣卫左都督朱希孝。让一位王公勋贵亲执此事,可见朱翊钧对这件事的重视。

    除了首辅张居正在家守制,京城其余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全部到场,无一缺席。

    到现场,按照级别,分站两厢,一个个神色严峻,一言不发。

    广场四周,三步一岗,四步一哨,放眼之处,都站满了威武的锦衣卫缇骑兵。

    真个是风声鹤唳!

    木台前的砖地上,早已铺好了五块毡,毡上又各铺了一长卷结实的白梭布。

    这也是廷杖的规矩。

    被廷杖的官员平躺在白梭布上面,一等到廷杖完毕,行刑者只需把这白布一拖,被廷杖官员就被拽出午门广场,交由早已在那里等候哭得稀里哗啦的家属。

    吴中行、艾穆等五人被押到毡前,面朝木台跪好。

    朱翊钧已登基五年,午门前廷杖只举行过一次,那就是打他的舅舅李文全。

    但那一次阵势不大,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做做样子,安抚守卫长城被活活冻死的十几个士兵。所以当时的气氛并不压抑,很多官员都是抱着看热闹来的。

    可这次不同。

    皇上非常重视,又是因为夺情。

    夺情一事本就闹得沸沸扬扬,加上几位大咖级的人物全都被牵扯进来,更是显得紧张。

    而且五个人一起挨杖,别说万历一朝,就是嘉靖、隆庆两朝,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惨事。

    朱希孝虽然是锦衣卫最高指挥官,却也从未经历过这种阵势,所以看上去很是局促。

    午门前人虽多,可鸦雀无声。

    朱希孝扫了一眼即将受刑的五人,做了个手势,从嘴里吐出两个冷冰冰的字:“卸枷。”

    “卸,枷——”身边一名小校跟着大声传达命令。

    五个缇骑兵上前,娴熟地开了锁。只听得哐啷哐啷的磕碰声,五个人颈上的铁木枷全都卸下来了。

    吴中行和赵用贤就不用说,都已经锁了三天三夜,而后来的三位也是锁了整整一夜。

    由于双手长时间被扯起来夹死,因此肘关节都已经麻木。突然卸掉铁木枷,他们向上弯曲的手一时都放不下来,还是那样僵直地像是挂在空中。

    艾穆、沈思孝和赵志皋被锁的时间短一些,手放下来自然要快许多。

    艾穆轻轻地甩了甩手臂,却看着站在旁边的吴中行和赵用贤仍举着手,便说道:“闭眼一咬牙,手就下来了。”

    赵用贤咬牙,回答说:“痛,下不来。”

    艾穆纯出于一片好心:“那我来帮帮你。”说着,便站起身来,却忘了这是在*的、数百名官员都不敢出声的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