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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请君入瓮

    “阿嚏——”

    “阿嚏——”

    詹师爷一高兴,又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只好招手,吩咐狱卒将监牢的门打开,透透气儿。

    目的可算达到了。

    詹师爷见张老七和张三元两个方寸已乱,不紧不慢地道:“其实,事在人为。两位若想保命,也不是说一点方法都没有。”

    “有何方法?”张三元立马儿眼睛一亮。

    “哎呀!我忘了,您是荆州府衙的刑名师爷。”张老七一拍自己脑门儿,看见一道光似的,“只要大人您愿意开恩说一句话,我俩指定能逢凶化吉。”

    “我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和你们商量这事儿吗?”

    “多谢詹大人!”张老七和张三元异口同声。

    张老七更是一时高兴,说着就要给詹师爷跪下磕头,张三元忽然像想到什么,将张老七拉了一把,狐疑地瞅着詹师爷,问:“詹大人真的能搭救我们?”

    “能,你们放心。”詹师爷信誓旦旦。

    “需要多少钱?”张三元突然问。

    “什么?”

    “我是问,搭救我们需要多少银子?”

    “要银子干啥?”

    “嘿嘿……”张三元咧嘴,似乎在听一个大笑话,“詹大人,我虽然是个乡巴佬、大土鳖,可也听说了‘天下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的道理。就算您好心想搭救我们俩,上上下下打点不需要银子吗?俺家可……”

    “不,不,不。”詹师爷连连摆手,“我说,三元……”

    “我才不信呢。”张三元直接将詹师爷的话打断,执意将自己的话说完,“俺家穷得连六两税银都交不起,又哪来钱给师爷您找关系托人情呢?您还是搭救老七兄,我蹲监算了,花钱的事儿,找我也没用。”

    “这样啊……”张老七一听,一下子也像泄了气的皮球,咂摸着嘴,“得,那我也免了,斩首就斩首,我认了。”

    说完,两人都哭丧着脸。

    詹师爷瞧了他们一眼,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正义凛然大包大揽地说道:“在你们眼中,衙门中的人都是认钱不认理喽?今儿,我詹某人偏要让你们知道,铁了心要搭救你们,而且一文钱都不收。”

    “啊?”

    “真的?”

    张老七和张三元惊讶无比,一起抬头,奇怪地望着詹师爷。

    “当然,我告诉你们,你俩若想开脱罪责清洗自己,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反告税关。”

    “啥?”张老七和张三元一咂舌头,这次惊愕程度更大,合不拢嘴。

    “反告税关。”詹师爷又重重地强调一遍。

    “反告税关?”张老七摇了摇头,“我们虽然觉得冤屈,可欠税不缴是事实,那是国家,我们理亏在先,再反告税关,岂不是罪加一等?”

    “此话差矣,你听我说。首先,你俩都没有抗税,你爷爷已经死了十个年头,欠下十年的班匠银。而三元家的田被淹了五亩,实在交不起,才一拖再拖,不是抗税不想交。”

    詹师爷尽量把话往好处说。

    其实,张老七和张三元压根儿就没打算交,听詹师爷这么一戴帽儿,高兴得连连点头。

    詹师爷继续说道:“既然你们不曾抗税,那么蒋攀和那一帮税关差役当街打你们,拘拿你们,便是擅作威褔,欺辱小民。这可是触犯了《大明律》,妥妥的一条大罪啊。”

    “那帮狗日的欺负打压我们,这话说得倒一点不错。”张老七点点头,继而话锋一转,喟然而叹,“只是,天高皇帝远的,咱们这江陵县还不是衙门说了算?”

    “衙门终究是为皇上办事的,若借着皇上的威严,擅作威褔鱼肉百姓,那便是违抗皇上的圣意,当严惩不贷。”

    “理是这么个理儿,但自古官官相卫,百姓告官,无异于飞蛾扑火,那不等于自寻死路吗?就算告赢了,日后还能在江陵、荆州立足吗?”张老七依然不敢相信,世间上真有掉馅饼儿的好事。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也不全对。”詹师爷摇了摇头,继续掰扯道,“这次情形大不一样,什么叫作众怒难犯?咱荆州城中大小十几个衙门,除了荆州税关,其它衙门都为你们抱不平呢。”

    “真的?”张老七和张三元既惊又喜。

    “千真万确,若非如此,我一个师爷怎敢随便蹚这个浑水呢?就是因为咱荆州府的赵知府,还有江陵县的刘县令,一个个都觉得你们冤屈,所以我才来搭救你们呀。”

    “我不信。”张三元摇头,“若都觉得我们冤屈,为何饭都不给我们吃?若不是詹大人突然出现,我俩指不定饿成啥样。”

    “就是!”张老七也附和道,随即撸开自己袖子,将手上的鞭痕伸给詹师爷看,“他们还狠狠地抽我们呢,大人您看。”

    詹师爷心想进了监狱,这等轻伤只不过皮毛,根本不算什么,大惊小怪,还没见过更厉害的呢。但为了激起张老七和张三元的愤慨之情,恨恨地配合道:

    “税关的人,一个个活似阎王,犯在他们手上,不丢命也得脱层皮。所以,他们的气焰一定得压压。如今就是个绝好的机会,即便不为你们自己着想,也要为荆州城的百姓考虑,一定要告荆州税关,让他们知道咱百姓不能随便欺辱。”

    这番话,可谓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似乎那是因为站在百姓的立场,所以底气十足。

    “告荆州税关?”张老七听了讶然不已。

    “对。”

    “点不点那个蒋攀的名?”

    “他是头目,怎能不点?”

    “那往哪儿告呢?”张老七和张三元又问。

    “往荆州府衙和湖广抚按两院告,状子写完后,誊抄几十遍,凡湖广、荆州府见衙门传一份儿。另外,寄一份儿到南京都察院,寄一份儿到北京都察院。”

    “我没念过书,斗大的字都认识不了几个?还写状子?”张老七当即摇头苦笑。

    “您说的这些衙门,我都不知道在哪儿。”张三元也觉得詹师爷好像在说天书。

    “小跳蚤,你识字不?”张老七扭头问。

    “我倒是读过两年书,不过写状子这事儿……别开玩笑了,俺的手天生就是干粗活儿的命。”张三元摇头叹气。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詹师爷蓄谋已久,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张三元,“本师爷已考虑到这一层,反告税关的状子已经替你们写好了。”

    张三元虽然读了两年书,可接过来一看,也有一小半儿的字不认识,感觉艰涩难懂,摇头苦笑道:“我真不是这块料,还是劳烦詹师爷念给我俩听。”

    詹师爷也不推辞,只是才念完简短的第一段,张老七和张三元便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