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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鸾幽幽自睡梦中睁开双眼,恰逢玉台正讲道:

    “夫子早已成圣,几乎不死不灭,但即便他熬过了千年灾变,却这么轻易死了。x/>

    说着,他意识到少女异常,不由低首看她微白脸颊,问道:“做梦了?”

    “我梦到是我赶走了夫子。”

    青鸾迷茫地望着车厢迷离幽光,呢喃道:“梦中的我,总是穿着一身紫衣。”

    “紫衣?”

    玉台剑眉微皱,他搜索记忆竟然也没有找到是谁赶走了夫子,于是沉吟道:“没有正史记载具体是哪一个人赶走了夫子,只说他与在朝大部分人政见不和,便被大泽君主卸下官职,驱逐出境了。”

    “玉台,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吗?”

    “非也。”

    幽深车厢那头中忽而响起了第三者的声音。

    玉台胸膛深处剧烈一颤,竟然有人可以靠近这节车厢而不被自己发现!他双目神光乍现,往声那头扫去,却发现在车厢边沿正依着一道慵懒身影,他身着蓬松蓑衣,头戴破落斗笠,笠檐掩住了他半边脸,只能看下颌稀疏的胡茬。

    天火轮车驰骋于万里高空之上,玉台二人能到此车中已属侥幸,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来这里还有别的乘客。

    而且当他们两个人看到那突然出现的客人时,脑袋都不由偏痛了起来,某些记忆的碎片正在荡起涟漪。

    来者咧嘴一笑道:

    “崆峒,原来你如今叫玉台么?”

    他取下斗笠,露出焦黄瘦削的脸庞,眉毛细长似要飞出额头,眼皮耷拉着,稀疏睫毛下神光透出玩味打量,就似村口砍柴归来的樵夫正在瞧着对门的寡妇般。

    这便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樵夫,却出现在了天火轮车之上。

    玉台没有贸然回答,来者竟然知道崆峒二字,这证明事情绝不简单,他双眼运起崆峒镜之法与蓑衣男子四目对望,试图看出些什么——

    来者半睁眼目里透出一丝玩味。

    不过观他几瞬,玉台眼前倏然无端一暗,脑袋一阵晕涨,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要白费功夫。”

    蓑衣男子哈哈大笑,自来熟地走入车厢,坐在两人不远处,道:“你如今境界如此低,掌握的也不过是众生之知,想要看透我的底细?再过十年吧。”

    青鸾自玉台怀中坐起,她一阵头痛过后便是茫然,此刻也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家伙、。

    越是看他举动,心中便逐渐泛起一丝害怕,她第一次看到在玉台面前如此夸下海口,骄傲自信之人。她下意识将对方实力看高,便先露出一丝温婉笑容,柔声问道:“这位大哥,请问您是?”

    “哈哈哈哈哈哈!”

    蓑衣男子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他挤眉弄眼地盯着青鸾,看得青鸾微羞低头,又哄笑起来道:“没想到这位姑娘待人如此有礼!我叫瑟山!琴瑟的瑟,大山里的山!”

    瑟山?青鸾黛眉微蹙,即不能理解他为何而笑,也难以理解为何取这名字,她左思右想,忽而脑中灵光一闪,道:“小女子久居深宅,孤陋寡闻,未曾听过大哥名号。不过小女子曾在书中见过记载,于大秦之北有一奇谷,常年有山风穿过其中,风声犹若乐奏,激昂悠远,故称名为瑟。不知大哥是否从瑟山而来?”

    瑟山斜看她一眼,嗤笑道:“不错啊,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竟然知道瑟山来由。”

    被称作丫头的青鸾丝毫不恼,反而低头莞尔道:“瑟山大哥夸奖了。”

    瑟山似是激起一丝兴趣,更是伸手摩挲下巴胡渣道:“那你还可记得,我与你的关系,与旁边这块玻璃的关系。”

    “什……什么意思?”

    青鸾眨了眨眼睛,脸上一片茫然,双手却缓缓攥住了衣襟。照瑟山所说自己难道在从前与他曾有见面?不,很明显他的话是在说自己与他是亲密某种关系。而且他称玉台叫玻璃?玉台浑身冰凉,受刀枪而无血溅,难道真的是玻璃?

    “瑟山……”

    玉台率先开口了,他捂着疼痛的额头,艰难道:“我分明记得你诞生的传说,可是一想到那里脑子就生疼,为什么?”

    “哈哈哈哈,”瑟山仰首大笑,回荡在幽光徜徉的车厢中,片刻后笑声渐落,他才指出道:“崆峒镜对于世间一切便是洞若观火。可惜你作为崆峒镜灵不是!你是受制于崆峒镜下的一个傀儡罢了,众生、天下、宇宙三知境界,你如今不过是众生境界,你只是道天火轮车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你是谁?”

    玉台剑眉紧皱地摇头,下意识呢喃道:“为什么在你说出这些后,我脑海才涌出三知境界的信息,你竟然比我还要快一步……”

    青鸾第一次看到他陷入迷茫,原来笔挺的后背竟然还是微曲下来,她不由猛地摇晃玉台的手臂道:“玉台,你不要被他迷惑了,天下之大,谁也不可能全不知晓,这很正常!”

    “很正常吗?”

    瑟山搅起双臂道:“玉台是吧?你来回答是不是。”

    “不是。”

    玉台淡淡摇头,一字一句道:“至少你我是应该知道的。”

    “对啊——”

    瑟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青鸾打断了,她单刀直入道:“这位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开门见山说吧,不要藏着掖着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还记不得我是谁!”

    “不是知晓瑟山两个字!”

    “而是一切!”

    瑟山抬起双手,双眼睁大放光道:“上天入地,逆转乾坤!”

    “不懂,”青鸾后怕地看着兴奋无比的瑟山,摇头道:“你肯定是认错人了,你也不要再说了,我和玉台不想听!”

    瑟山嗤笑一声,青鸾越不想听,他便越死死盯着青鸾道:

    “千年之前,有两人横空出世,男子堪称无所不知,句句道破天机,天下人在他面前犹如婴儿赤子。女子近乎无所不能,执剑挑尽天下门派,你说这两个人是谁?”

    青鸾担忧地看着脸色晦暗的玉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还没想起来吗?女子出身剑冢,自幼练剑却不得其道,整日于末流徘徊,有一天她却出现在了当时天下第一人公冶胜面前,公冶胜以剑道入人间神圣境,自悟道起无敌天下。一招‘世萤火’流名千载,据说当他出剑时,天地万顷光皆落入他剑锋之上,犹若一点荧火。”

    “而当世人落入无边黑暗时,只有他的对手能看到那点萤火。”

    “这世间八十年无人能敌这点萤火,据说当时史记将‘世萤火’此招列史记‘剑圣篇’,此篇收录自古有剑以来倾世之剑招,在那时候仅仅有七招在剑圣篇中,招招皆以时间为序,谁也不清楚那些剑招的主人再世,世间会如何。而世萤火在剑圣篇中排名第八。”

    “第七招是早公冶胜三百年逝世的大秦开国皇帝赢天子之‘开疆’”

    “时至今日,剑圣篇中有九招。”

    瑟山意味深长地问道:“小丫头,你知道第九招的名字吗?”

    “我……”

    青鸾想要否认,脑海中却似有一把淡然女声在反复呢喃两个字,她不想开口说,脑袋便好似被千百跟针刺一般,把什么刺进了她如今的记忆之中……

    “何必与自己相抗衡呢?”

    瑟山不再看这两个陷入恍惚的人,他转身将头伸出天火轮车车厢,在万丈高空中呐喊道:“公冶胜,你纵横人间八十年,临老才被击败的感觉如何?!”

    “被一招鲸落斩断佩剑的感觉如何!”

    鲸落!

    这两个字犹如泰山压顶将青鸾脑海中所有针刺粉碎,只剩下一丝清明,世萤火以天地终有一日终结,世间一切光明也如萤火为简易,却不料有人从死中悟出了生的希望,天地永远不可能终结,人或许会死,万物却始终轮回再生。

    天地仍如常。

    于是乎世人知道了剑圣篇中两招相遇会是如何,狂风呼啸扫落叶,自有新人占鳌头。

    在世萤火载入剑圣篇二十年后,一个无名小辈,桃李年华的女子以鲸落击败了公冶胜,断其佩剑,不过相隔二十年,便再有剑招入剑圣篇。

    不知为何,青鸾在低头看自己的手,那如玉纤指在自然律动,仿佛在握剑。

    青鸾分明知晓这不是自己的想要做的,而是另有人的记忆在操控自己的行为,她却没有法子阻止这些潜意识的习惯涌出。

    瑟山重新靠回椅背,循循善诱道:“想起来了吗?女剑圣?”

    青鸾眼中闪过一丝晦涩,近乎便要沦陷于内外双重冲击之下,在此混沌关头,她却马上咬破舌头,强行令自己清醒过来,双眼倔强地望着眼前这个可怕的男子,含糊不清道:“什么都不知道。”

    瑟山笑叹一声,随手一挥,青鸾便觉有风拂面而来,口中舌头痛楚立刻便消失无踪了,她震惊地张嘴低眼看自己的粉舌,竟然似乎没有被咬破的痕迹!

    青鸾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眸望向瑟山,发现他一脸无所谓道:“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不肯轻易认输。”

    青鸾稍稍放松,瑟山的下一句话却透出了杀气。

    “可惜,你们都太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