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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第一百四十九章 失落的剑神

    北王走后,伊心慈忙上前为倾夜处理伤口。(/22/22653/”>女总裁的王牌高手)

    玉良有些愧疚,道:“只怪在下无能。”

    倾夜道:“北冥织娘情急之下不择手段,她已是绝顶高手,却亲自给你施以迷药。你自然是防不胜防。”说完,又对伊心慈道:“小伊,即使你不针刺瘟神昏睡穴,北冥织娘也有办法叫他入眠。一个‘潜梦者’,岂能不精心研习催眠之术?”

    伊心慈感激地望着倾夜,只有默默点头。她知道,倾夜怕她对瘟神之死以及由此引发的一连串麻烦感到不安,一向寡言的她,才特意详加解释。

    西风施施然走到玉良面前。玉良看着她,很想做出为父慈祥庄严的姿态,可是面对那张清冷的面容,怎么也不能如愿。正打算找一个恰当的开场白,却听西风嗓音清澈地唤了一声:“父亲。”

    她叫得如此自然,神色也那样从容,就好像自幼就叫惯了这个人一般,毫无父女相认初刻的生涩与激动。

    玉良百感交集,眼眶发胀:“澈、澈儿……”这些年他铭记于心的,当然是西风的真名玉澈。

    “和我们一起罢。”西风淡淡道,“进去收拾下东西。”是坚定到不容置疑的语气。

    玉良一切的感动霎时化为云烟,心里只有一句话:臭丫头,这是命令你老子吗?

    玉楼不做声,兀自进屋替父亲把随身之物收拾妥当。

    倾夜对玉良道:“锦瑟说,你有话与我讲。回去说。”

    玉良没有推辞的理由,爽快地与众人一起返回王宫。而玲珑则回到自己的下榻之所。

    回到休憩地,何其雅让出自己的寝殿给玉良,道:“晚辈无眠,本就不需要卧房。我还是在中庭里……”他想说赏月,却想起深海之下没有月光,不禁解嘲地摇了摇头。(/14/14276/”>元徵宫词)

    玉良早发现何其雅不是活生生的人,更注意他翩翩潇洒、一表人才,便问道:“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第一次听人叫自己少侠,何其雅有些不适意,谦谦笑道:“说来我与前辈算是仇家。晚辈姓何,名其雅。”

    玉良脱口道:“是小女澈儿的未婚夫?”

    如果何其雅体内有正常的血液,此刻一定会面红耳赤。然而,他的局促还是显露了出来,慌忙道:“我现在不人不鬼,早已配不上令媛。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玉良轻轻一叹,道:“你自称是我仇家,何仇之有?屠魔令的发动者与执行者都不是你,你不过恰好生在帝王家罢了。你本是人中龙凤,却少年早逝。其实人也好、鬼也罢,都是一颗灵魂寄托的方式。假如你与小女仍是两情相悦,为父对这桩婚事绝无阻拦之理。”

    何其雅呆了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语无伦次道:“大人,您、您真的是太……太开明了。”

    玉良看出何其雅的激动,道:“你二人果然仍是两情相悦么?”

    何其雅连忙摆手,道:“没、绝没有。事实上,我们从来不曾两情相悦。不过,倘若此生还算有缘,能与令媛结为兄妹之情,小生于愿足矣。”

    西风走到何其雅面前,何其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西风望着他,一片诚挚,清淡温暖的声音响起:“多谢何兄赤子之心,我待你,将与自家兄长无异。”

    何其雅微微一怔,转而化为感慨的一笑,道:“也多谢玉澈妹妹不嫌哥哥是个活死人。”

    玉楼稍微清了清喉咙,小心地对玉良透露:“父亲,其实西风和千寻表妹……很要好。”

    玉良看了一眼雪千寻,目露怜爱,道:“看得出,她姊妹二人情谊甚厚。(/1/1052/”>重生之官场鬼才)”

    玉楼正色道:“比父亲您想象的还要厚。厚许多许……”

    最后一个字还未吐出,他的嘴唇便被一股柔和的剑气拍了一下,不是很痛,却也突然麻了一下。他抬头看见西风警告的目光,确定这股剑气果然由她发出,眼神里便也流露出些许不满,咬牙道:“你这丫头……”

    何其雅心中一紧,悄悄腹诽:“澈妹对待自家兄长,也很不怎么样啊。”

    西风未搭玉楼的话,迎上玉良询问的目光,神色如常,并依然轻轻握着雪千寻的手,好像随时随地牵着她已经成了习惯。

    玉良熟识倾夜,对她的情史也颇有耳闻,再看女儿和侄女这情形,一下子就明白了玉楼的意思,望着雪千寻的目光,就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不行!你们……”忽然,玉良态度强硬起来。

    “父亲,”没等玉良把话说完,西风打断了他,轻缓而坚定地道,“请不要干涉我的事。您反对,也是没用的。”

    玉良愣了一下,没想到西风就这样毫不犹豫并轻描淡写地驳回自己,他有些寒心,却仍要申明他的立场:“澈儿,为父并非死守世俗伦常之人。可是……”

    “父亲如此开明,实属难得。”西风再度打断她,温和浅笑,“但不必再言‘可是’。”

    玉良心中一震,愕然无语。面对清淡娴静的女儿,只见她一派坦然和毫不妥协,玉良唯有轻叹一声,终究无法摆出厉色。回想自己这浪迹天涯的十余载,委实内疚。他痴迷剑术,对儿女情长素来淡泊。在遇见夙沙行芷以前,他原以为自己便就那样一世孤行、仗剑天涯。是夙沙家那个非长生的女子,彻底地改变了他。成家之后,玉良也曾决意安享阖家之欢,陪伴爱妻终老。(/9/9841/”>都市邪王)不料,他的人生竟在孪生儿女降生的那一天发生了巨变。

    在夙沙行芷临盆之前,便有占星师道,那腹中的一个胎儿,是“多出来的”。玉良夫妇不能理解那“多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含义。直到儿女降生的同一天里,夙沙族长的女儿竟然也提前出世,那一日,占星师再度发出警示:孪生子中的女孩,是多出来的那一个,是本来不该存在于世的生命。她是另一颗灵魂的伴和盾,为之而生,亦为之而亡。

    作为外戚,玉良无权知晓御龙符的秘密,他获得的只是族长夙沙行健的一个既是请求也是命令的决定他那位多出来的孩子,将成为夙沙族长女儿的替身。夙沙行健就这样以一个“无可奉告”的理由,夺走了他剑神玉良的女儿。

    瞒着妻子,玉良向夙沙行健约定一战。一个父亲,岂能任由自己的骨肉被别人安排下注定惨烈的命运?

    哪怕她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小子,要想夺走我的女儿,先杀了我!”面对比自己年少一百多岁的夙沙行健,玉良冷冷宣示自己的立场。

    然而,不知是几年的温柔乡软化了剑客的利刃,还是过于愤慨的心情震颤了壮士执剑的手……

    “妹夫请勿轻言生死。不过,你应该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夙沙行健拾起掉落地上的剑神之剑,有礼地递到玉良的面前。

    那一战,竟以玉良的惨败告终。

    败,对于熟知夙沙行健实力的玉良而言,原不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难以接受的是,他竟败得那么快、那么惨,败得、连在那个“小子”面前饮恨自尽都无能为力!

    之后,玉良一面眼睁睁看着女儿在魔鬼试炼中艰难成长,一面拼命研习剑法以求有朝一日胜过夙沙行健。(/0/937/”>我叫布里茨))他忍耐着在夙沙堡生活了三年,忽有一日,夙沙行健再次向他提出一个等同命令的请求:“妹夫,夙沙族中,没有比小楼资质更高的孩子……请让他做我的暗士。……他不姓夙沙,不会太引人注目。”

    一场恶战之后,玉良又一次输掉了自己的骨肉,以及、他身为剑神的一切尊严。

    看着丈夫收拾行囊的背影,夙沙行芷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问:“终于要走了么?”

    “嗯,”是同样平静的应答,玉良不敢回头看妻子的眼睛,“我想,静一静。”

    九死一生地漂泊到了结界之外,玉良怀着赌命般的心态,开启了“狂战”龙技,然,那个令他获得“剑神”称号的“神之一剑”,再也、再也没有回来。

    剑神的传奇仍在江湖颂扬。而玉良心里明白,他已经不是剑神了。

    雪千寻发现玉良的神色瞬息变化,从愕然、到失望、再到心痛和黯然,她的心里也难免一阵苦涩。蓦地,她感觉西风的手,突然颤了一下,抬头看西风,却见她的目光清冷如常,看不出一丝激动。

    “父亲,时候不早,请好好安歇,女儿和表妹告退了。”西风终于打破沉默,向玉良彬彬有礼地道别。

    雪千寻忙忙地向姑夫行了一个礼,就被西风牵着回寝殿。

    “唔,好……”玉良吐出这两个音节的时候,西风和雪千寻已经走远了。

    他不知道西风在刚刚得知两人父女关系时,是否也有过情绪的波澜。他只明白,自己现在无论如何也看不透女儿的心思。当西风用清透柔和的语气唤出“父亲”二字时,玉良几乎以为她只是个单纯、柔顺的小女孩,没有儿子那般棱角分明的埋怨眼神,以及矛盾的想要亲近父亲的骨血天性。可是,很快玉良就发现,西风正是以那种无懈可击的得体、和不动声色的疏离,把他这个父亲坚定地拒之千里之外。父女二人的距离,原来比他想象得更加遥远啊。

    此刻,已是凌晨。

    何其雅见西风、雪千寻两人先已告退,便道了声“不扰各位清梦”,步出王宫,去到城中闲逛。

    伊心慈扯了一下锦瑟的衣角,两人便也告辞。

    玉楼虽有很多话想与父亲讲,却见玉良一脸疲色,便只得向他道声晚安。

    唯独倾夜离开的时候被玉良叫住。

    “殿下,你相信一个人的武功会突然消失么?”玉良终于向这个最信赖的人倾吐了这个折磨自己已久的心结。

    “消失……看来并不是退步那么简单,是么?”

    玉良喃喃道:“起初,只是以为自己太懈怠了,导致不进则退。然而,事实却绝非如此。离开行芷以后,我一心只在剑法上,甚至比从前更勤奋百倍。可是,没用。那种感觉……就好像某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突然间被神明收回了一般空虚。我甚至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倾夜道:“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玉良忖了忖,道:“应该是从我的孩子降生那日开始。确切地说,是从澈儿降生那日开始。”

    倾夜目光一凝,若有所思。

    “你也发现了罢?西风的天赋,似乎高得有些离谱。”

    倾夜道:“夙沙行健对她的训练十分残酷。在她能走路时,就开始拿剑。先后有不下二十位绝顶高手传授她最精妙的武功,那其中并不全是夙沙家族的人。所以她的武功很杂,只要她用心隐藏,别人就判断不出她的出身。”

    玉良道:“我活了快二百岁,阅人无数,也见过许多武学杂家,但我还是能从他们的武功里看出其启蒙的派系。奠定根基的武功,是很难被掩饰的。可是西风却不同,她完全把所学武功去糟取精,融汇成独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倾夜道:“阁下独创的‘神之一剑’不也正是这样的过程?女儿遗传了父亲的天赋,这也十分合情合理。”

    “不。”玉良激动道,“不是遗传。是转移!”

    “转移?这才是你武功退步的真正原因么?”

    玉良颓然道:“殿下是不是以为我疯了?在为自己的无能找个开脱的借口?”

    倾夜摇了摇头,淡淡道:“西风是超常规的。在她身上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惊讶。”

    玉良点首道:“没错,她是超常规的。那个多出来的孩子……对了,殿下,我正想问你,西风的那个金色灵子剑又是怎么回事?”

    倾夜道:“一言难尽,待我稍后与你分说明白。现在,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如此肯定是西风转移了你的天赋?”

    玉良苦笑道:“那并不是我的天赋,原本就只是寄存在我身上的东西,现在,大概是物归原主了罢。其实,‘天赋转移’这种事,也并非我自己空想而出。”

    倾夜警觉,立即道:“失踪的这些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玉良道:“不是人,而是一个僵尸。跟何其雅一样,有龙珠固魂的一个僵尸。那个僵尸甚至不需要跟我过招,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自语道,终于转移了啊。后来,他指向天空的一颗星辰,对我说,那颗星星,是多出来的一个。我对他说,那是我的女儿。他摇了摇头,说,不。她是多出来的一个,是本来不该存在的魂魄。”

    倾夜微微一震,再次体会那句话:“本来不该存在的……”

    玉良凄然道:“那个僵尸说,她不是天地自然孕化的灵魂,玉澈我的女儿,”说到这,玉良已是语带哽咽,“她是……人造的。”

    倾夜愕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魂魄的生发,由自然天道主宰,岂能由‘人’创造?”

    玉良道:“明明不是造物主,却要强行去做造化之事。这种逆天之举,岂能不遭惩罚?那颗由人所创的魂魄,必然是有缺陷的啊!我的女儿,那个多出来的孩子,是为了某个使命而出生,也一定会在完成那个使命之后泯灭。她注定、注定就不是被造物主认可的生灵。”

    倾夜只觉一阵冰冷,霍然起身,一字一顿道:“玉良,那个僵尸,是何方神圣?”

    玉良望着倾夜,茫然地道:“他自称执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