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代付不是乡间大夫,她出入过宫廷,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大夫,加之她又是妇科圣手,常年为盛京夫人们诊脉治病,看得最多的便是那些后宅之争,如今只是寥寥数句,她便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她向来明哲保身,不参与任何府邸的后宅之争,兴许便是因为她知道了太多秘密,反而成了她的护身符,盛京的夫人们都有意无意地保着她,成为了她的靠山,这也让她能成为盛京里头为数不多为权贵治病又每次都能全身而退的原因。
所以,羽墨的几句话虽然让她明白了来意,却也不会因此就轻而易举地缴械投降。
“我们府里的小姐,是由王大夫诊治的,这一点没错吧?”羽墨不疾不徐地问道。
王大夫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但是默认的态度显露无疑。
“我听闻王大夫在盛京颇有名声,同宫里的娘娘,盛京的权贵夫人们相处得都很好。”羽墨半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缓缓说道,“就不知道,倘若萧府要你的命,平日里那些同你交好的人,会不会出面保你呢?”
这便是羽墨的风格,她向来不喜欢阴谋诡计,她威胁人便明晃晃的威胁,要算计人亦是摆在台面上算计,她将她的阳谋放在王大夫面前,直白地告诉她,倘若她不合作,萧家便要她的命。
“少夫人这话,说得未免有些过头了吧?”王大夫心头一紧,面上的笑容也淡淡地隐去,“我行医多年,救人无数,少夫人这般威胁我,未免有些过分了。”
“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在告诫王大夫。”羽墨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反而让王大夫的心里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只听她继续说道,“萧家是何等的名门望族,萧家四小姐的事若是传了出去,王大夫以为谁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而谁又是第一个会被灭口的人?”
王大夫握紧了拳头,依然没有说话。
但是她的紧张却泄露了她对羽墨的话的在意,事实上她并咩有说错,王大夫确实得许多人保护,但是说到底终究是利益关系,她所知道的那些后宅秘密到底能不能重到,让那些盛京夫人们出面保她,她实在是没有信心,毕竟要她命的人是萧家。
“既然少夫人都已经猜到了,又何必要来这一趟?”王大夫额头上浮起了薄汗,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惊慌,总之她看起来十分紧张。
“即使已经知道了,但是我还是想从王大夫这里确认一遍,再有就是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羽墨并不拐弯抹角,而是简单明了地表达了自己的需求,而后又道,“萧翎不能保你平安,但是我,萧家少夫人却能做到这一点,王大夫应该知道,我的夫君是萧家大少爷,也是皇后娘娘最宠爱的小辈。”
这个,王大夫自然是知道的,而且没来由地,她居然相信了这位萧家少夫人说的话,大抵是因为她看起来太轻松了,一点多不像来套路她的人。
“你想知道什么?”王大夫的犹豫并没有很久,就作出了决定。
毕竟,一个是萧家庶女,一个是萧家少夫人,分量孰轻孰重,还是很能分辨得出来的。
纵然日后宫里那位怪罪,她也能将萧家少夫人推出来,完全不需要由她自己来承担一些人的怒气。
“萧翎的事。”羽墨淡淡地说道。
王大夫若有似无地扫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人经过,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早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的,只是没想到上门来问的人居然会是少夫人。我一早就同四小姐说过,怀孕不同于其他,很快就会显怀,到时候想瞒都瞒不住。”
听到她说怀孕,羽墨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了握拳头,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是紫荨却看得出来她们家小姐是绷紧了身体。
“几个月了?”羽墨问道。
“两个多月了。”王大夫叹了口气,“大抵是因为四小姐年纪小不懂事,因此刚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动了胎气才察觉出不对劲,之后又心思郁结,胎气一直都很不稳,所以我给四小姐配了不少安胎药,并且嘱咐了她一定要每天都用。”
“你还在安胎药里加了安神香。”羽墨加了一句。
王大夫一愣,不过马上想到羽墨也是懂医术的,便点了点头:“四小姐心思重,身体也不好,夜里睡不好,身体日渐虚弱,我看着情况不对,便在安胎药里加重了安神香的药量。”
这倒是很容易理解,羽墨点点头:“她怀孕的事,是怎么发现的?”
“听闻是四小姐的生母发现的,她一开始只是派人到医馆来抓安胎药,后来四小姐腹痛难忍,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便派了人将我约到一处十分隐秘的宅子里,我到那儿一看四小姐已经见红了……我费了好大的劲头才救回来,不过也因此胎气不稳……”王大夫也是个爽快人,既然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便也不再藏着掖着,将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有没有听他们提过孩子的爹是谁?”羽墨又问。
这一个问题,让王大夫沉默了,过了许久她才说道:“这本就是一桩丑事,只第一次情况紧急,萧府的姨娘同我多说了几句,之后我又给四小姐诊断过两次,皆是挂着纱幔,连面都没有见着,自然是不可能话家常的。”
虽然这个回答是意料之中的,但是羽墨还是有些失望的。
“除了我,还有别人关心过这件事吗?”羽墨忽然话锋一转,复又问道,“比如,哪家的夫人?”
这么问,自然是有助于她能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王夫人摇摇头:“没有。”
不过她摇头的一瞬,忽然顿了顿,显然想起了什么,但是她却不愿意告诉羽墨。
见她这样,羽墨也就不勉强了,毕竟最重要的事她已经确认了。
“今日我没有来过医馆找你,你也从来没有见过你。我会知道萧翎怀孕的事,完全是因为我自己无意中发现的,和任何人无关。”说完这一句,羽墨便站了起来,大步离开了。
而留在原地的王大夫,望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才幽幽地叹息一声:“这盛京,只怕是又要起波澜了。”
她叹了口气,视线缓缓地转向了皇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