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宏生,宏生哥!”莫小鱼一边找,一边喊道。
“小师叔祖?许宏生在第二排。”一名弟子正站在床边帮人包扎伤口,听她喊人,出言提醒道,“他在靠中间的床铺。”
“谢谢,谢谢你。”莫小鱼不认识这个人,只得连声道谢,然后半跑着去第二排床铺找人。
“宏生哥,许宏生!”
第二排有一百来个窄小的床位,莫小鱼直接往中间走,嘴里仍喊着。
“小鱼?小师叔祖,你怎么……”许宏生伤了腿,流的血虽多,但并无大碍,只是暂时不便行走,方才隐约听到有人叫他,还是以为是错觉。莫小鱼扑到他身前,用力按住他的双臂,“别动,你受伤了!”
“没事,只是小伤。”许宏生拍拍她的胳膊,关切的说,“你没事?”
“我没事,没事。”莫小鱼吸着鼻子,看着他笑了笑,“早轼哥呢?他也还好。”
许宏生的表情瞬间凝固,他抿住薄唇,没有回答。
“怎么?他伤得很重?”莫小鱼忐忑。
“不。”许宏生吸口气,看着莫小鱼期待的眼神,如鲠在喉,“他,他昨晚为了救我,被魔修杀,杀了。”
“什么?!”莫小鱼豁然起身,“你说什么?”
“昨夜魔修突然来袭,我们根本没有反击之力,他们杀到畜牧区时,早轼扑在我身上,为我挡了一刀。我,不知道他那么傻……”许宏生说不下去,咬紧牙关才忍住泪水。
“怎么会,怎么会死。”莫小鱼喃喃,眼泪不知不觉已流了满面。
“是我没保护好他,我,对不起他。”许宏生握紧拳头,声音嘶哑。
“那,他的尸身呢?”莫小鱼哽咽的问道,“我想去看,看他一眼。”
“……呜呜,我……”许宏生哭了出来,“我没能留住他的尸身,今天一大早,所有死掉的人都集中火葬,骨灰洒进洗尘河,顺水流走了。”
“什,什么……”莫小鱼脑中嗡的一下,弦断了。
莫小鱼失魂落魄的出了避难所。
终禹华带她离开后山,没有直接回登天台,而是从一天司开始,一路停留,处理临时突发状况,解决弟子们的难题,到六天司的时候,他停留得久了些。几十名弟子在平地上忙碌着,九块巨大的黑玄石碑石被打磨成六菱形,弟子们正俯首专心的篆刻亡者姓名,近三万个名字,一排排,一排排整齐的刻印在石头上,密密麻麻。
有弟子看到终禹华二人,上前问候:“大师兄,小师叔祖。”
终禹华点头示意,问道:“今天墓碑能做好吗?”
“没问题,基座已经打好,现在就等刻字完毕。”弟子回道。
“二司主和六司主的的名字刻了吗?”终禹华又问。
“尚未篆刻。”
“嗯,我来。”
那名弟子忙引着终禹华走到碑石处,说道:“司主之位,刻于碑石最上,这块。”他指着一块边角呈六菱形,一头磨成六面尖顶的碑石。
“好。”终禹华拔出钧剑,冥思片刻,在碑石上刻上“二天司司主倪别桥”、“六天司司主虹真”两行字,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钧剑入鞘,他问,“现在刻了多少?”
“已刻一万三千多个,还有半数待刻。刻字倒还好,只校对上花了些功夫。”那名弟子回道。
“你们辛苦了,待墓碑做完,去万执事那里交差便可。我去七天司一趟。”
“是,大师兄。”那名弟子恭谨的拱手送终禹华二人走了。
一万三千多名弟子,还只是半数……莫小鱼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了。六天司她虽没有亲自到过,但听华芒口中所述,那是一个极其热闹,且景色宜人的地方,可现在,只剩下黄土一抔。倪司主死了,虹真司主也死了,二万多名弟子都死了。莫小鱼捂着胸口,感觉浑身血液都已凝固,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七天司和八天司的弟子们都在忙着修复殿宇等基础设施,见终禹华二人到来,恭敬的打个招呼,然后回头继续忙着手中的活,残砖断瓦,枯枝败叶,干涸发黑的血迹,众人默默的清理着,悲戚之色尽数收敛。这种无声的凭吊,让莫小鱼更加战栗。
到了九天司,贾正景亲自迎了出来:“大师兄,小师叔。”
“正景,情况如何?”终禹华问道。
“轻伤的弟子用了药,基本都没问题,回各司去了,伤残的弟子,有些寻到残肢,救治及时的,也都恢复得不错。重度伤残的弟子吃了丹药,暂时性命无虞,只那几百名重伤弟子,今早去了一百三十四名,剩下的用丹药吊着命,能捱过今天便好。”
“嗯,仔细看顾着,缺什么只管问万执事要,伤残倒也罢,性命要紧。”终禹华叮嘱道。
“是,大师兄。魔修手段凶残,实在令人……唉,不说也罢。掌门那边,您多费心,别伤了身子。”贾正景叹道。
终禹华点头,说道:“你去忙,我就不进去了。”
“是。”
贾正景目送二人离开九天司。
登天台中央,紫霞真人双臂微抬,两道白光从掌心中射出,在身前形成一个正圆的光晕,光晕中,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悬浮、移动着,过了一会,石块汇成石流,从下至上,先是脚,然后是腿,再到身躯、手臂、头部,洪崖祖师爷被打碎的雕像重新凝结站立了起来,光晕逐渐散去。
紫霞真人将拂尘往雕像上轻轻扫了三下,背对着二人,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去了这么久,后山情况如何?”
“师尊,后山破坏得十分严重,存活的外门弟子太少,恢复情况不容乐观。”终禹华回道,“弟子认为,待九司修整好后,可调拨一部分门中弟子前去协助,待生产稳定后再调回来。”
“嗯,依你说的去做。”紫霞真人转身,神色凝重,“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重启护山大阵,门内各处防守几乎被破坏殆尽,若大阵不起,卫竟前来偷袭,防不胜防。”
“师尊说的是。只是周可通叛逃,阵法还得做几处改动才好。”终禹华应道。
“无妨,此阵最机要的核心叛贼并不知晓。想来上次修整,他趁机做了手脚,只怪我大意,没有亲去查看。你且随我去看看,若只是破坏了几处阵眼,修补好便可。”紫霞真人说道。
终禹华自无异议。
“小鱼,你要去看看吗?”紫霞真人问。
莫小鱼神色还有些恍惚,听到紫霞真人喊她,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回道:“师尊,我去。”
师徒三人御剑而行,仔细查看阵眼所在的界碑,果然在东南,西北、南北、西南四处发现问题,都是界碑稍有倾斜,碑底的阵符被毁。终禹华捏了一把烧成灰的阵符,说道:“是定时火符,因法力波动微弱,很难察觉,虽然攻击性不强,但破坏阵符足够了。”
紫霞真人点点头,当即从空间袋中取了符箓的制作材料,将四处阵符补上,封入碑底结界中,再将界碑扶直,端正压住。
待最后一个界碑处理好,空气中突然升起一**颇具弹性的气流,还来不及仔细感受,已归于无形。
“如此,便好了。”紫霞真人扶了一把白须,“八方阵作为九天门的护山大阵,已有十多万年的光阴。五行八卦,看似简单,实则变化万千,威力无穷。圣剑门当年的八方摄天阵,八方门的八方九曲局,还有其他大阵,基本都是五行八卦演化而来。”
莫小鱼和终禹华认真听教。
“包括我们的八方阵,亦是如此。正东、正南、正西、正北,还有方才修复的四方阵眼,正是对应八卦中的乾(天)、坤(地)、震(雷)、巽xun(风)、坎(水)、离(火)、艮gèn(山)、兑(泽),缺一不可。周可通谨慎,只毁了四处,但也成功的泄了阵气,如今将泄口重新堵上,八方阵又能发挥其作用了。”紫霞真人扶着界碑,手掌贴在碑身上,缓缓输入一丝法力,死气沉沉的黑色界碑表面荡漾了一下,一串串复杂的符文显现出来,“真正的破阵,必须将此界碑打碎,再将阵符毁掉,但,界碑一旦受到攻击,必会示警,被巡山弟子发现,所以,周可通再胆大,也不敢打草惊蛇,这才选择了危害最小,也是风险最小的一个办法。”
“阵符一毁,阵气外泄,界碑自然而然产生倾斜,形成四个缺口,卫竟等人便从这四处攻进师门。”终禹华说道。
“正是。”紫霞真人点头,他之所以说的浅显,主要是照顾莫小鱼初次接触大阵,循序渐进才好。
师徒三人修补好阵脚,又将附近巡视了一遍,没有发现异状。
紫霞真人便吩咐终禹华:“重冼真人几十个道友在外围守了一夜,如今八方阵已启,你我坐镇门中,卫竟不敢来犯,你且去帮我跟他们道声谢,请他们回去罢。卫竟奸狡,若他们迟迟不回,恐生变故。”
原来昨夜重冼真人、孔无尽等人并未走远,而是守在附近,释放威压,驱赶趁火打劫和探听消息的宵小之辈,最主要是防范卫竟去而复返。紫霞真人和终禹华何等境界,早觉察到他们的威压,所以夜里派去巡逻的弟子并不多,安心把主要精力放在救援事务上。
“是,师尊。”终禹华领命而去。
紫霞真人则带着莫小鱼回了登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