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所归有时候其实是人力而为。
初平三年,四月,兖州治中从事万潜与兖州名士边让共赴东郡,在东郡与济阴郡交界处的廪丘见到了东郡太守许烈,呈以州府众吏之决议,邀之入主东郡,许烈表以大义,欣然往之。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许烈大军早已等候多时,此时大事已定,自然立即挥师南下,欲往昌邑而去,而就在同一时间,东郡牛角山的张辽周仓一行,也随即出发,近两千人的军队,丝毫不像寻常的贼寇之兵,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这也算是人少而造成的一个优势。
周仓张辽未与许烈并进,而是直奔东平国,往青州黄巾所在而去。当然,此时此刻,周仓与张辽的目的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若说起初周仓还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当青州黄巾在兖州肆意劫掠、大战兖州军后,也就唯有垂首叹息了。
他现在只希望能尽可能有更多的人活下来,对于张饶这些人,已经不指望了。
因此,周仓接受了张辽的一个大胆的建议!当然,在张辽的极力请求下,许烈斟酌再三,也是同意了的。
……
许烈大军三万,顺利入主昌邑,在别驾王彧、治中万潜等人的带领之下,众皆服膺,未有乱者。不过要想成为真正的兖州之主,当然还需要做到一件事,这就是代价。
青州黄巾愈发骄狂,大胜之后,并未直下山阳郡,而是转入了任城国,又杀了任城相郑遂,肆无忌惮,贼寇之性毕露。
许烈只在昌邑待了一日,便立即挥师东进,因为黄巾军的态势如果再放任不管的话,势必会引发更多的连锁反应,民心惶惶,终日无定。
任城国,亢父。
许烈与黄巾军遭遇于此。
一方旌旗招展,铠甲鲜明,行阵之中鸦雀无声,除奔跑之声,无有他物,三万大军疾风徐林,威势自显。
一方人山人海,虽阵型杂乱无章,却漫山遍野,无穷无尽,黑压压的一片,寻常之人,定是望而生畏,心怀怯意。
许烈身在阵中,遥望远方的黄巾,心中早有算计。
此战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一战,不仅仅要让兖州官吏和百姓看到自己的力量,更重要的是,要让青州黄巾明白他们的孱弱!
“主公,若无意外,明日这百万黄巾便是主公囊中之物了!”程昱虽人到中年,却身强体壮,如今正骑乘战马,待在许烈身旁。
“文远的能力我是相信的,今日一战大挫其锋,我亦是毫不怀疑,不过百万之众在彼,我等凡人,行事筹划终究难以面面俱到,文远元福二人能否一举功成,实在是未可知啊!”许烈心中并没有如同程昱一般的淡定。
许烈的表情神态,程昱都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在程昱看来,一个君主,最重要是决断力,其次是心怀畏惧。
决断力代表着君主在面临选择时所作所为的正确度,也就代表着整个势力的未来发展。
而心怀畏惧代表着君主是否自傲自负,只有心怀畏惧,才能尽力人事,以己之面面俱到,求事之功成。
许烈目光一凝,只见黄巾军已有动作,抬头一看,时辰约莫已近巳时,当即下令道:“挥旗传令,全军按兵不动,待敌来攻,先以弩箭射之,随后左右翼当先迎敌!”
“是!”
“林方,让人提醒赵云,三千骑不得轻动,待中军突击之时,再观我号令以定进兵之路,届时不得恋战,直取敌方中军!”赵云的骑兵并未正式列阵,而是被许烈隐于阵后,准备视战场形势再决定突袭的路线,毕竟兵法运用绝不能一层不变地照抄,自当视地形形势而定。
“是!”
许烈命令刚刚下达,黄巾军便大声鼓噪,铺天盖地而来,黑云压城之势,确是颇有骇人之意。
弓弩攒射,兵锋相交,许烈立而不动,面不改色。
左翼潘璋,右翼曹性,攻守兼备,与黄巾军甫一交战,纵然有兵力差距,却也是略占上风,隐隐有压制之势。
黄巾军中宫直进,大军突入,却又立即为乐进领兵反冲其阵,丝毫不得寸进。
许烈中军依旧未动。
他在等,等前方三路交锋出现契机。
转瞬之间,许烈极目望去,只见左翼潘璋处,杀伐之气愈盛,黄巾军久攻不下,似有僵持之意;而中路乐进骁勇,虽无人能挡,却面对了最多的压力,一时之间,对方难能寸进,自己亦是暂无能为;唯有右翼曹性之处,先有弓弩攒射,杀伤最是巨大,黄巾恐惧之心早埋,如今久攻不下,依然不断遭受空中弓弩之威慑,依然有崩溃之势。
“史涣何在!”许烈大声喝道。
“末将在!”
“领中军自中路与右翼中部插入,切断黄巾贼中路与右侧的联系,与乐进围攻中路!”
“末将领命!”
眼见史涣准备出阵,许烈又道:“传令赵云,右翼突袭中军!不得纠缠!”
“是!”传令兵一声答应,匆匆往旗手处而去,随后只见中军阵中红旗舞动,直指东南。
大军阵后的赵云眼见旗语,面容一肃,长枪一挥,大喝一声“出发!”,随后一马当先,越众而出。
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大军的征战没有哪里有那么多精彩可言?真正的战斗,没有那么多热血,有的只是谨慎,有的只是执行,而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活命!
要想活命,只有胜利!
在许烈看来,大军好似一台精密的仪器,一环一环有序地运行着,枯燥,乏味,没有热血。
但是,很现实!
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战斗!
战场之上,杀伐震天,伤亡人数随时都在增加,但是许烈心中毫无波动,没有杀人的,也没有退缩的胆怯。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大错特错!
真正的上将军,在战场上,必定冷酷,无情,无所畏惧,指挥三军如驱棋子,面如平湖,亦心如平湖,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每个人都有无数个自己,不同的场合释放不同的自己,这并非一定是件坏事,也不是什么带着面具生活,而是他们分得清场合。
如今,战场上的许烈冷酷无情,漠视伤亡,这是他作为一个统帅该做的;如果哪一天他冲锋陷阵,劝率士卒,奋勇当先,那他就不再是统帅,而是战将了。
许烈在成长,现在的他又进了一步,不是表面说说的进步,而是实际行动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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