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时日正是秋天。
然而在这收获的季节,却并非所有人都能有收获的喜悦。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魏郡南部、东郡西部,黑山军肆虐,已然一片疮痍,平民百姓家家遭劫,户户被欺,能活得性命便是极好,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去管即将来临的秋收之快。
白马以西,大军横行,杂乱无章,却无碍其威风气势,毕竟十万人以上的大规模行动,想没有气势都难。
没错,这正是黑山军!
于毒、白饶、眭固三人的部队已经完成了劫掠,虽然农作物尚未熟透,以至于并未采割,但是东郡之地,本就相对稳定,百姓家中还是颇有些余粮,因此这一波的劫掠,那是真的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了。
大军汇集,于毒当机立断,在已经说服了白饶的情况下,两人又合力说服了眭固,也是三人合兵向濮阳而去,誓要将濮阳纳入囊中,好好爽快一番,以纾解长期身处山中而郁积的憋闷之气。
就在黑山军向濮阳而去的同时,濮阳城下的许烈军也早已安营扎寨,布好了阵势。
之所以未曾驻军城中,乃是考虑地形与民心的原因。
濮阳西侧临水,以之为护城河,河水自西南流向东北,汇入黄河,作为守城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是要以进攻而论,那边有碍军队行进,很是不便,此战必全军用力,岂能自藏其力?
而黑山军肆虐已久,东郡百姓人心惶惶,若然当真让黑山军攻到了濮阳城,势必会造成极大的连锁反应,甚至出现当初东阿百姓集体逃散的情况也未可知,毕竟现在许烈才刚刚重新入主东郡,掌控力还没有达到一定程度,与其多劳民力,不如展示给东郡百姓看,老子御敌于国门之外,你们就放心好了!
正是由于此番考虑,许烈便将大营扎在了濮阳西南面的大道之上,左依河流,右毗茂林,正是要道之地,而且也刚好契合了徐荣的计划安排。
一处山坡之上,数骑登高而望,眼见前方黑云盖地,席卷而来,脚步之声,声声在耳,不禁有些心惊,好在这几骑之前都是参与过讨董之役的半老之兵了,见识过更大的场面,一时震惊之后,倒也是恢复得极为迅速。
“走,赶快回去,禀报军情!”
“说得对!敌军甚众,不可久留!”
数骑人马纷纷策马回转,风驰电掣,直奔下山,往濮阳方向而去。
许烈这边一收到消息,立时便聚众议事。
不过,该商量的都已经商量完了,该做的准备也早就已经做好了,人事已尽,胜负在天!
许烈眼光扫过帐下诸将,言道:“依黑山军日程,明日正午之时,定然能抵达此处,先前之议,诸将是否还有犹疑?”
众人顾视左右,均无意见。
许烈见状,随即取下身侧武器架上的将剑,大声喝道:“徐荣何在?”
“末将在!”徐荣立时长身而起,站至帐中,抱拳俯首,恭敬而立。
许烈将手中将剑递向徐荣,言道:“此番战事,全军将士皆在汝手,暂借汝将剑,一应号令,众皆听命,不从者,立斩!”许烈言之凿凿,神色平静无比。
徐荣耳闻此言,浑身颤抖,一时竟忘了上前接剑,内心之中,翻云覆雨,难以平静,虽然之前许烈就私下与他说过此事,然而此时当众言之,却又是另一番滋味萦绕心头。
徐荣只觉人生先前二十几年的时光好似白过了一般,生平从未有过如此为人信任之感,在董卓麾下,虽掌西凉强兵,然而谁有将他当回事?如今许烈这般言辞,令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奇妙之感,神魂激荡,久久不息。
人之一生,最宝贵的是生命,然而这只是人生的最初阶段。
一旦当一个人经历了父母、朋友、妻子以至于整个社会的熏陶,那么生命一物,或许就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了。
徐荣是个惜命之人,他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他知道只有活着,才有可能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所以他不愿意去死。
然而此时此刻,身处大帐之中,周边豪杰林立,闻听眼前那位气宇轩昂的青年的凿凿言辞,徐荣只有一个感觉。
人生到此,可以一死!
没有人去催他,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之中充满了羡慕。
但是,如果认真看去,必然能看到众人眼眸深处的那一丝坚定!
【徐荣身为降将,都能凭借其才而指挥全军,主公任人唯贤,既如此,我又何尝不能?】这几乎是帐中诸将内心深处浮现最深刻的想法。
徐荣缓缓走上前去,毕恭毕敬,双手接过许烈手中的将剑,大声说道:“末将谨遵将令,誓死不负主公!”
许烈点点头,未曾说话,自行走到了一旁,其意自明。
徐荣当即转身,“锵”,一把抽出手中将剑,霎时之间,风范自显,不怒自威,声音低沉地说道:“荣既受主公之命,暂掌兵权,虽才具不堪,亦当效死以报,还望诸公助我一臂,以破贼军!”话当然还是要往了的说,要是一来就说什么不听话就斩了谁谁谁,那这事估计就难办了。
“谨遵将令!”帐中诸将,以张辽乐进为首,纷纷起身抱拳听令。
徐荣见状,也不怠慢,当即下令道:“着韩浩史涣二位将军领中军,正面与敌军迎战,切勿轻易短兵相接,充分利用地形让敌军的兵力优势一时发挥不出来,同时利用我等已然做好的陷阱,磨其锐气,待得敌军越过所有陷阱之时,方才挥兵而上,与其一战!”
“谨遵将令!”韩浩史涣毫不犹豫地说道。
徐荣又看向乐进潘璋,令道“着乐进潘璋二位将军引本部兵马伏于大营右侧茂林之后,事先在林前做出兵马践踏的痕迹,但是切记深藏,不可轻动,一见大营之中,红旗招展,立时杀出,自侧面直袭黑山贼中军!”
“谨遵将令!”乐进潘璋二人立时接令,二人虽然对徐荣的将令有些不明,不过见许烈未曾说话,便应了下来。
徐荣见状,心中胆气更甚,连之前仅有的一丝不定也消散无踪,便要继续下令,岂料一声异议传来。
“将军得主公授命,我等自然遵从。不过我等有命在身,将军又将领兵何处?”
众人举目看去,出言者正是潘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