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山位于濮阳城东南方向,并非是因形似牛角得名,而是因为当初有一头牛不知为何,在此断了半支牛角,大家就说牛角断在这儿,就叫牛角山好了,因此这山便有了名字。
牛角山有些高,但不算雄壮,山上密林满布,在山下几乎看不到上山的路径,只是军中兵士所言,牛角山并不险峻,上山之路还算平坦,并非易守难攻之地。
之所以一直没有被剿灭,不过是因为这牛角山的匪寇与田氏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当然,就算没有这种联系,也不可能被剿灭,因为整个东郡的实力在黄巾之乱中受损严重,而在这近半年内,就军事这一块是基本上没什么好转的。
许烈带着近三百人来到了牛角山下一里处列阵,除开二百二十一人的可战之兵,其余的都是各类军中辅兵,如火头军、鼓手等。
古者,三百步为里。许烈事先了解到整个牛角山上大约有八百山贼,因此倒也没有隔得太远。
“军队守阵勿动,吹号!”
“呜……”
许烈大手一挥,转瞬之间,军队中响起了巨大的号角声,其声贯彻云霄,直袭而上,久久不息。
随后,许烈也不再动作,只让吹号的人每隔个三十息就吹上一次,也不说吹到什么时候为止,结果还没吹到十次,以许烈的目力,便已经见到山林之中隐隐有光芒闪烁,那是兵器反射的阳光,随后不过片刻,山上又传来了很大的跑动声音,许烈便知,这牛角山上的匪寇是下来了。
有纪律的军队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容易动摇,即使一直维持一个状态,就好像现在许烈手下的这群士兵一样,他们或许战斗力还不足登堂入室,但是至少这纪律已经有了几分效果了,纵然随着下山的匪寇越来越多,乌压压地挤到了前方的空地上,许烈这边的人也没有丝毫动摇。
当然,并不是说没有纪律就一定会容易动摇。百战之师就不会,因为他们自信;将领崇拜也不会,因为他们信仰。
不过,对于现在的许烈而言,最简单的路子还是靠长期的纪律培养,因为后面两条路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实现的。
牛角山下,匪寇越来越多,很快便聚集的将近千人的规模。
许烈明白,这应该已经是牛角山所能动用的全部兵力了!
不过,许烈没有丝毫担忧,反而有些兴奋,因为至少可以给他省下很多力气。
只见敌军阵中,一人拍马而出,手持长枪,遥指汉军,大声喝道:“来者何人?岂不知此处是牛角山大王约束,竟敢无故鸣号,还不快速速下马,跪地投降,否则定让汝等死无葬生之地!”说完之后,那人一脸难受的样子。
【还好还好,背了这么久总算是能说出来了!这些人真的烦,非要弄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说,气死老子了!】持枪匪寇很是不爽。
许烈策马上前,刚走出两步,便觉有异,回头一看,只见许褚紧随在后,心中百转,便知其意,也未说什么,径直向前走去。
原来许褚之所以跟着许烈,是因为他事先被程昱教育了一番,让他明白了要随时跟着自家兄长,以防有奸人暗箭伤人。
来到双方军阵中间,许烈凤翅镏金镋单手一舞,随即甩下,喝道:“贼首是谁,出来说话!”一点也不理会适才那持枪匪寇的言语。
这一下,可把那持枪匪寇气得发抖。【老子好不容易背下来这么一大段,你竟然理也不理,你还是不是人啊!】
“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孩儿,你是想找……”
“住口!”
出阵之人气急败坏,不过言语却未说完便后方一喝给阻止了,直让他一愣,硬生生地将“死”字给咽了下去,回头疑惑地看着自己老大,很是不解。
许烈百无聊赖,看着敌军阵中又策马走出一人,手中拿着一把大刀,黑面长身,板肋虬髯,形容甚伟,一身穿戴虽然有些破烂,却也难掩其精悍。
“田尚,你先退下去!”
“老大,为什么?”持枪匪寇兀自争辩。
“你是瞎子吗?蠢物!你没看到他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持刀之人骂道。
田尚回头一看,这才注意到适才忽略的东西,只见那物,长九尺,中有枪头,长而宽,两面开刃,隐隐能见到反射的阳光,侧面分出两股锋刃,弯曲向上成月牙形,好似凤凰展翅一般,田尚顿时一惊。
【难道,难道是他亲自来了!家主他们怎么没通知我啊!】田尚心中千回百转,已然明白老大喝止他的原因所在,也不纠缠,悻悻地退回阵中。
这田尚便是濮阳田氏的一名族人,也是牛角山匪寇与濮阳的联系纽带。此前他已经收到消息,说新来的太守许烈正在准备讨伐匪寇,但是因为信息传递比较简短,田尚万万没想到是许烈亲自到来。
对于东郡人而言,说真的,知道许烈战黄巾的威名的人,还是不在少数,毕竟那天火焚城的“壮观”,不管是知不知道真相的人,都不会轻易忘记!
田尚,自然也不例外,虽然他也是不知道真相的一员……
山贼老大策马提刀,踢踏踢踏地来到许烈面前,许烈本以为会很快出现冲突,然后自己可以快速拿下对方,岂料对方的表现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山贼老大,坐于马上,长刀在手,抱拳鞠躬,同时说道:“久闻许将军威名,今日一见,身死无憾!”
许烈既有惊异,自当问之:“汝识得许某?”
那人抬起头来,不知是否是许烈的错觉,竟感觉其眼睛看着自己似乎有些放光,想起些事情,不由一阵恶寒,只听其说道:“小人姓周名仓字元福,旧随黄巾,曾识许将军威风,恨贼党,不得相随。今日幸得拜见,愿将军不弃,收为部下,早晚执鞭,牵马坠蹬,死亦甘心啊!”
这一席话说下来,煞是诚恳,许烈更是惊讶,【没想到这周仓竟然对我产生了崇拜感,不是对关羽吗?难道我的表现就这么耀眼了?】许烈不由得自恋了一番。
不过,自恋归自恋,只是一个念头的事,许烈闻听此事,顿时脑筋急转,思索前后,突然大声喝道:“好啊!你莫非仗着人多欺我不能胜你?好好好,来,我让你一只手,若是我赢不了你,我立刻引兵而退,再也不进攻牛角山了!进招!”声音豪迈大气,战场上双方站在前面的士卒几乎都听到,许烈随即横镋立马,气势凛凛。
周仓大吃一惊,脸色突变,不知眼前自己尊崇的许将军为何突然翻脸,忙问道:“将、将军,不知小人……”
“先别说话,与我动手,边打边说!”
周仓话还没说完,便听许烈压低声音的话语传入耳中,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照着吩咐做了,大叫一声,策马扬刀而上,与单手持镋的许烈战在一起。
两人当先拼了一击,金戈之声甚是响亮,外人看来好不激烈,但两个当事人自然明白那一击根本没有攻击力。
“我且问你,你为何会在这东郡之地!”许烈依稀记得周仓不是在此处跟随的关羽,因而心中有疑,之所以想出这个办法,不过是因为许烈有自信,不管对方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周仓,所言之事是否存有阴私,他都可以随时能拿下当前之人罢了。
许烈一镋刺出,周仓挥刀一格。
“回禀将军,仓之所以居于此处,只因那濮阳城中大户田氏,主动派人与我勾连,他们提供粮食物资装备给我,我替他们办一些事,我深知其人乃豺狼也,不可信任,然而这些兄弟跟随于我,我总得为他们考虑,还请将军明鉴!”
周仓反击斜劈一刀,许烈举镋架住。
“将军,我因见这东郡还算安定,又能保得兄弟性命,因此方才留了下来,但是对于害民之事,一律是最大限度地禁止,只求赖活,因而兄弟们都少有劫掠,甚至有时还不会暗中帮助一番,将军如若不信,可问遍东郡百姓,自知我所言真假!”
许烈点点头,手上一动,将周仓大刀推出,同时盖脸而下,周仓借着大刀之力一转,将凤翅镏金镋劈开。【原来如此,历史上,这周仓之所以会离开东郡,想必是因为曹操和吕布的兖州大战,方才主动避开的!依其手中力道,的确是可以算作一员勇将,想必是周仓无疑。现在和当初唯一的差别应该就是这家伙崇拜的对象由关羽变成我了。】
“你所言之事,甚和情理,我便信你了,望你莫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许将军愿意收下我了?”周仓喜出望外地问道。
许烈长镋画圈,一招“天外来客”,周仓见状,以一招“如封似闭”,封住许烈的一击。
“你随我而去,手下之人若何?”
“愿从则俱从,不愿从者,听之可也。”周仓借着空隙,悄悄回头瞥了一眼身后兄弟们:“如果他们都不愿跟随,那我也就无须保他们周全了!”
周仓反转刀柄,一招“霸王抽刀”,横劈过去,许烈凤翅镏金镋反手一撩,顿时荡开。
许烈脑筋一转,霎时生出一个主意:“你既随我,我现有一令,你可愿从之?”
“敢不从命!”
两人同时策马向前,刀镋相交,碰到一起,呈角力状。
“我要你继续在这牛角山待着,除了你已经是我的部下之外,其余一切如旧,你还是对外做一个山大王,同时收拢一些良善之辈,穷凶极恶者杀之,该找田氏要东西依然要,该帮他们办事,只要不是天理难容之事也可帮他们办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周仓又不傻,哪里还不明白许烈的意思,这是许烈也有点养寇自重的意思啊!周仓竟一时有些动摇,不知这到底是对是错,默然不语。
许烈一眼便看穿了周仓的心思,说道:“我深知黄巾军中如你这般,贼党的好汉不在少数,但是像你们这些人,是不可能真正得到朝廷的宽恕的,你既敬我,我自当对得起你这番敬意,不过,我如今位卑权弱,待得他日,定当让尔等堂堂正正做人,但这是需要时间的!而这些人在这段时间内,只有你将他们收拢,好好约束,他日我所作所为方才能令人信服,当然,若是你的手下人有穷凶极恶之事,那我也是定不轻饶的!你可明白?”
说到最后,许烈闷声喝道。
说清楚道理的同时,敲上一个警钟也是必要的。
周仓闻听“得不到朝廷宽恕”之言,心中黯然不已,之后再听到“堂堂正正做人”之言,心中又升起一丝希冀。
想明白其中道理,顿时不再犹疑,周仓甚至对适才自己的那丝动摇感到羞愧,很是自责自己竟然不相信许烈。
“仓谨遵将军号令!莫敢不从!”
“好!还是那句话,我信任你,希望你对得起我这份信任!”
随即“铛”地一声,两人迅速分开,各自退后数步。
若是以往的火龙驹,此时肯定是不愿意退的,好在长时间地相处下来,火龙驹也慢慢地认可了许烈,一般还是很少忤逆许烈的意思。
许烈大声喝道:“兀那贼子,好力气!我单手斗你不过,便且算我输了!”顿了顿又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自当守信重义,许烈告辞了!鸣金撤兵!”许烈策转火龙驹,呼啸回阵而去。
众人只以为许烈所言是针对“单手打不过周仓就撤兵”的誓言,不过只有许烈和周仓两人知道他所说的“守信重义”到底指的是什么!
周仓在后面也大声喊道:“大丈夫一诺千金,仓恭送许将军!”
许烈策马在前,听到周仓这般喊话,顿时一笑,万万没想到会有如此收获!
双方各自撤军而回,一场本以为会硝烟满地的战争,就这样在一场单挑下奇妙地结束了……
临机制变,烈之所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