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半仙问：“你想听什么？”</p>
顾轻舟心中莫名一顿。 </p>
他之前算得就乱七八糟，顾轻舟为何还要继续听他说？</p>
“我不想听了。”顾轻舟道。</p>
“真不听？”郭半仙笑呵呵的，“若是你想听，这次算你便宜点，给五块钱就够了。”</p>
五块钱，够普通伙计一个月的工钱，顾轻舟是傻子吗？</p>
“真不听。”顾轻舟道。</p>
郭半仙反而笑得更开怀：“好丫头，是个聪明人。你若是一辈子都这么聪明，将来自有前途。”</p>
顾轻舟又被他说得满头雾水。</p>
总之，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自称坑蒙拐骗，的确很擅长拿捏人心。</p>
顾轻舟转移话题，把自己要郭半仙去办的事，都告诉了他，让他明天准时去海关衙门的那条路。</p>
郭半仙答应得稳稳的：“我办事，xiǎo jiě放十二分的心，不能白赚你的钱！”</p>
顾轻舟颔首。</p>
这一点，郭半仙倒是有口碑。</p>
从摊子上离开，顾轻舟去了趟烟馆，她还要找锡九爷办点事。</p>
坐在黄包车里，顾轻舟身不由己想起郭半仙的话：“父母双全却劳燕分飞。”</p>
她莫名心中有点忐忑，很想继续去问清楚。隐约中，顾轻舟很希望她母亲还活着。</p>
可是怎么问，都像是假的。</p>
郭半仙连她的出生日子都说错了。</p>
他就是个骗子而已，不过比较有手腕，所以很多人推荐他，说他灵验。</p>
顾轻舟心绪微转，不再想此事了。</p>
到了烟馆，顾轻舟将早已准备妥当的帽子带上，压低了帽檐，对管事的道：“我姓顾，要见九爷。”</p>
管事立马把顾轻舟领上来，顾轻舟不是第一次来了，管事知晓她是九爷的贵客。</p>
锡九爷坐在躺椅里抽烟，旁边有个人在念账给他听。</p>
顾轻舟进来，锡九连忙坐起，客气笑道：“顾xiǎo jiě来了？”</p>
这时候diàn huà响起，锡九说了句“失陪”，让人给顾轻舟端茶，他就去接了diàn huà。</p>
他拿起diàn huà，听清楚对面的声音之后，态度恭敬。</p>
片刻，顾轻舟听到他说：“老爷，顾xiǎo jiě在这里。”</p>
是霍钺打过来的diàn huà。</p>
锡九挂了diàn huà，笑呵呵走过来，对顾轻舟道：“顾xiǎo jiě，老爷一会儿就过来。”</p>
“不必不必，我是来找您的。”顾轻舟道。</p>
可是霍钺已经在来的路上。</p>
顾轻舟原本想，这点小事不好麻烦霍钺，就找了锡九帮忙。</p>
既然霍钺来了，顾轻舟直接跟霍钺讲也是一样的。</p>
霍钺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长袍，黑色布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带着黑框玳瑁眼镜，俨然是个书呆子。</p>
“怎么到烟馆来了？”霍钺道，“这里鱼龙混杂的，你若是有事，打diàn huà给九爷就是了。”</p>
“我找九爷，说点买卖上的事。”顾轻舟笑道。</p>
霍钺问他什么事。</p>
顾轻舟就道：“我想让九爷给我介绍一支股票，就是九爷自己能掌控的，想让谁赚钱就赚钱，想让谁赔钱就赔钱的股票。”</p>
“这是想坑谁？”霍钺笑问。</p>
“我阿爸。”顾轻舟道。</p>
霍钺不解看着她。</p>
顾轻舟拿出五百块，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这笔钱不多，应该不够偿付损失的，九爷能否帮帮我？”</p>
锡九看了眼霍钺。</p>
霍钺点点头。</p>
“倒是有支股票”锡九道，“若是顾xiǎo jiě要派人来玩，很容易控制。不过顾xiǎo jiě自己别玩股票，这玩意儿跟赌一样。”</p>
“我知道的，谢谢九爷教导。”顾轻舟道。</p>
锡九微笑，就把那支股票，告诉了顾轻舟。</p>
等顾轻舟走后，锡九说起她：“挺乖的女孩子，笑起来也好看。”</p>
“还聪明。”霍钺喃喃，心中似有千斤重，默默叹了口气。</p>
“老爷喜欢她。”锡九笃定，跟霍拢静一样，一下子就猜出霍钺的心思，“我瞧她也甚好，跟老爷挺般配。”</p>
“没有的事。”霍钺站起身，“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p>
心中却有一团火，烧着霍钺。</p>
顾轻舟是司行霈的女人！</p>
霍钺讲道义，兄弟的女人不碰，这是青帮的帮规，身为龙头的他，自然不会去触碰帮规。</p>
可是放不下。</p>
每次见到她，心中都有点火，烧得又热又疼。</p>
这大概就是想要却得不到的痛苦吧？若他真的能得到顾轻舟，会特别珍惜她吗？</p>
霍钺也不敢保证。</p>
顾轻舟不知道这些，她事情办完就从烟馆离开了。</p>
晚上回家，四姨太问顾轻舟事情办得如何，顾轻舟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等着看好消息吧。”</p>
然后她又告诉四姨太，“今晚再撒撒娇，把莲儿只有八根手指的事，告诉老爷。”</p>
四姨太脸色微变。</p>
让她提起这件事，岂不是在自己的伤口撒盐？</p>
四姨太觉得顾轻舟太残忍了，她眼神微黯，低声道：“一定要说这件事么？”</p>
“嗯。”顾轻舟道。</p>
四姨太忍着眼泪，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一点头，眼泪就滚落在手背上，炙热滚烫。</p>
顾轻舟没有打扰她，退了出去。</p>
晚上，四姨太依言，将此事告诉了顾圭璋。</p>
“若不是她身负残疾，一只手被狗咬断了两根手指，我也不会如此让老爷为难的。”四姨太哭着道，“老爷，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吧，我锦衣玉食却没办法心安啊。若是老爷不肯，就放了我走，我带着孩子们自己去过日子。”</p>
顾圭璋却没有露出上次的烦躁。</p>
他诧异看了眼四姨太。</p>
“八根手指？”顾圭璋问，“是哪只手断了两指？”</p>
“左手。”四姨太哭得更伤心，惨痛欲绝。</p>
顾圭璋就想起今天下午遇到的事。</p>
他的车子爆胎，停在半路上，司机自己换车胎时，顾圭璋站在旁边，百无聊赖，却见一个瞎眼的老头子，手里拿着幡，原来是个算命的。</p>
“先生姓顾？”老头突然问。</p>
顾圭璋吃惊，这老头若不是故意来等他，就真有点本事。</p>
“你怎知道？”顾圭璋佯装没好气。</p>
老头说：“我故意在路上埋了钉子，等着贵客的qì chē砸了。昨晚算了一卦，今天遇到的贵人姓顾。”</p>
顾圭璋一听这话，气得肺都要炸了。</p>
感情是这老头弄坏了他的qì chē。</p>
他正要发作时，听到这老头又说：“顾先生运气极佳，就快要遇命中贵人，带财又带官运，将来是顾氏的兴旺之人。”</p>
顾圭璋忍着怒气：“是吗？”</p>
“是啊，是个女童，左手只有三指，既是你的女儿，又非你的女儿。顾先生若是信我的话，去摸摸她的断手，定能大发横财。”郭半仙道。</p>
顾圭璋还想问，这老头就站起来，慢腾腾的走了。</p>
“唉，可惜了，亲生父女却无缘分，注定要犯凶煞，非要以你死我活收场。”郭半仙看到了顾圭璋，就知道他跟顾轻舟是父女。</p>
这话，郭半仙是自言自语，顾圭璋是听不到的。他絮絮叨叨，往旁边小巷一拐，就没了踪迹。</p>
顾圭璋很生气，事后坐在车上，想着那老头的话，骇人听闻。他也想不通什么断手孩子。</p>
直到四姨太告诉他。</p>
难道，自己今天真的遇到了活神仙，教授他生财之道？</p>
“孩子在哪儿？”顾圭璋问。</p>
四姨太大为吃惊：“在、在药铺。”</p>
“带我去看看。”顾圭璋道，“等我看到了孩子，再考虑其他事。”</p>
顾圭璋和四姨太都听顾轻舟说过，何氏药铺的老板娘是她乳娘的mèi mèi。</p>
顾轻舟的乳娘，是顾轻舟的生母找来的人，她到底什么底细，顾圭璋是不清楚的。</p>
至于那个mèi mèi，听说是穷苦人，顾圭璋更是不感兴趣。</p>
“不敢劳烦老爷，我明日去抱了她来。”四姨太立马道。</p>
莲儿在何家养了大半年，慕三娘很用心照顾她，何微姊妹也很疼她，短短半年，莲儿已经生得白皙微胖，圆嘟嘟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像极了漂亮的四姨太。</p>
顾圭璋一看到这孩子的模样，心想：“的确是个有福气的。”</p>
他又看了看孩子的断手。</p>
那只左手，整整齐齐被砍断两根手指，只有三指。</p>
顾圭璋觉得恶心。</p>
他拉了下，匆忙松开。</p>
他犹豫了起来。</p>
一个瞎子的话，怎么能相信呢？只是，哪有瞎子这么准，一下子就说清楚孩子的特征？</p>
“先留她住半个月吧。”顾圭璋说，“容我再考虑考虑，家里也不宽裕。”</p>
四姨太却激动得哭了：“是是，多谢老爷。”</p>
莲儿就暂时跟四姨太住在一起。</p>
四姨太高兴之余也担心，又去找顾轻舟：“轻舟xiǎo jiě，老爷怎么会突然松口？他真的会留下莲儿吗？”</p>
“我是花了一整根小黄鱼的。”顾轻舟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妥当，你管好莲儿，让她听话乖巧就行了。”</p>
四姨太连忙点头。</p>
顾圭璋松口留下莲儿，只是一时被算命的话迷了心窍，有点想发财想疯了。</p>
他想，养一个孩子要不了多少钱，若她真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岂不是白占了便宜？</p>
他想试试看。</p>
第二天早膳，顾轻舟看报纸，然后对二姨太道：“二姨太，你有闲钱做股票吗？”</p>
二姨太失笑：“我哪有钱？”</p>
顾轻舟指了指这一支：“我同学家里是证券行的，她偷偷跟我们说，最近有支股票大赚，问我们要不要赚些零花钱，她阿爸有内幕。”</p>
二姨太立马道：“这分明就是坑你们的钱，轻舟xiǎo jiě，您可别上当。”</p>
顾轻舟撇撇嘴：“我想也是，哪有那么便宜事轮到我们呢？”</p>
她将报纸放下。</p>
顾圭璋却心思一动。</p>
那个算命的说他要发横财，一旦接了三指女童回来，财运和官运都不断，他已经接回来了，那么财运是不是应在股票上？</p>
“我看看。”他道。</p>
顾轻舟递给了他，解释道：“阿爸，我还没有买，我不懂股票。”</p>
顾圭璋也不怎么玩股票，他不是吃这碗饭的。家里有点股票，都是长期稳定的，这种不常见的，他一向不碰。</p>
他很有原则，花钱可以，但是两样东西他不沾，一是赌博，二是鸦片。</p>
这种股票，就跟赌博一样。</p>
顾圭璋平时不会动心，今天却鬼使神差的想：“那个瞎子说我的财运到了，是不是应在这件事上？”</p>
他去了衙门，坐立难安，心中总想着那支股票。中午休息，他让司机开车出门，悄悄去了趟股票行。</p>
他花了一百块买了点。</p>
试试吧，万一那瞎子说对了呢？哪怕说的不对，也就是一百块钱的事，损失不算特别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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