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利亚学校门口,停靠了一辆奢华的斯第庞克qì chē。 </p>
霍钺下了车,他一袭长衫布鞋,打扮得很斯文,像个教书的先生。</p>
青帮最年轻的坐馆龙头霍钺,是个高大俊朗的男人。</p>
他二十九岁,天生沉稳的他,看上去更成熟一些。</p>
他喜欢长衫布鞋,有时候还会带一支金丝边的眼镜,一副学究的打扮,偏他shā rén不眨眼,吞并地盘凶狠残忍,和他这件儒衫格格不入。</p>
霍钺没有家人,前年才找到他流落在孤儿院的mèi mèi霍拢静。</p>
这个mèi mèi是霍钺的父亲与一个舞女私通生下的孩子,和霍钺只有一半的血缘,霍钺待她却不错。</p>
霍拢静不爱说话,送她去念书,她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在学校里也是规规矩矩,只是她从来不用心,所有的功课都一塌糊涂。</p>
今天学校来diàn huà,是校董亲自打过来的,说霍拢静捅伤了同学,霍钺百忙之中,抽空来接她。</p>
在学校门口,霍钺刚下车,就瞧见一个背影,纤瘦窈窕,浓密长发及腰,有淡墨色的光润。</p>
他微微愣了下,想起正月在跑马场遇到的某位少女。</p>
等他再看时,对方的车子已经离开了学校门口。</p>
“阿静?”霍钺见mèi mèi霍拢静站在学校门口,一脸呆滞茫然的模样,走到了她跟前。</p>
“你先回家,学校的事我来处理。”霍钺道,“天大的麻烦也不用怕。”</p>
说罢,他就叫手下送霍拢静上车。</p>
霍拢静拉住了他的袖子:“阿哥”</p>
她难得叫哥哥。</p>
霍钺停下脚步,耐心听她说话。</p>
“阿哥,我不想念书了,很累。”霍拢静稚嫩的眉眼中,却带着沧桑。</p>
霍钺心头不忍。</p>
他摸了下mèi mèi的脑袋:“好,暂时先休息几个月,等你想学校了再来插班,没什么不妥的。”</p>
说罢,兄妹俩就上了qì chē。</p>
霍钺让手下的人去了解情况。</p>
qì chē速度很慢,前后和左侧都跟着护卫的qì chē,霍钺侧头看着窗外,茫然想心事。</p>
他总记得那个少女,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的时候没有贪念,也没有害怕,更没有鄙夷。</p>
她双眸平静似澄澈的秋水。</p>
难道,她也是圣玛利亚学校的女学生吗?</p>
现在纳女学生为姨太太,成了一种新的时髦,胜过舞女和歌女,不少自负品位的人,会更青睐女学生。</p>
不过很少有人能把手伸到圣玛利亚学校,因为此校的女学生,多半是有背景的。</p>
霍钺纤长匀亭的手指,缓缓抚摸着qì chē座位上的真皮,心里颇有点涟漪。</p>
顾轻舟陪着颜洛水,去了趟军医院。</p>
胡院长亲自出来迎接,这不是给颜洛水面子,而是给顾轻舟的。</p>
外伤用西医的治疗方法更稳妥。</p>
胡军医检查了一遍,告诉颜洛水道:“已经消炎了,伤口不深,皮外伤,不需要缝合,别沾水就行。”</p>
“校医也是这么说的。”颜洛水咬唇,脸色有点白,她还是觉得很疼,疼痛席卷了她整条胳膊。</p>
胡军医给颜洛水开了消炎的药,有内服,也有外敷。</p>
离开的时候,顾轻舟还遇到了司慕。</p>
顾轻舟一开始没看到他,直到军医给他见礼,喊了声“少帅”,顾轻舟才转过脸去看他。</p>
司慕这些日子,天天在城外的驻地受训。他不是来治病,而是来看望他的一个副官。</p>
他的副官在训练中被流弹击中了小腿,入院治疗。</p>
瞧见顾轻舟,司慕眼眸严霜轻覆,那冷漠中难掩厌恶,和顾轻舟错身而过。</p>
颜洛水担心看了眼顾轻舟。</p>
顾轻舟无所谓。</p>
上车之后,颜洛水低声对顾轻舟道:“司家的人,一个个眼睛放在头顶上,你别往心里去。”</p>
“我不在乎,我根本没想过嫁给他。”顾轻舟道。</p>
这是她第一次和颜洛水说起此事。</p>
颜洛水微讶:“真的吗?”</p>
顾轻舟点点头。</p>
然后,顾轻舟又把自家的情况,告诉了颜洛水:“你也瞧见了,我们家那一个个的,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我。若没有军政府的靠山,我只怕出门都难,更别说去念书了。所以,我用了点小计策,让司家承认我,并非想要嫁给司慕。”</p>
“原来如此。”颜洛水恍然。</p>
同时,颜洛水又好奇:“司夫人为何会答应?”</p>
这就涉及那些信。</p>
那些信是绝密,顾轻舟用来威胁司夫人,很有震撼力,她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颜洛水。</p>
因为秘密会惹祸,她不想给颜洛水招惹麻烦。</p>
“这个你就别问了。”顾轻舟道。</p>
颜洛水是最贴心的朋友,见顾轻舟有难言之隐,她果然不问了。</p>
知晓了顾轻舟的打算,颜洛水松了口气,道:“轻舟,我姆妈常说,女人要有眼光。选丈夫不管出身如何,一定是要疼极了你的。</p>
女人的尊严是兰花,最是矜贵,需得精心呵护,可经不起冷落、白眼。”</p>
顾轻舟笑。</p>
颜太太的确是这么说的。</p>
所以,颜洛水爱慕的谢三少不喜欢颜洛水,颜太太和颜新侬就不同意那门婚事。</p>
“哪怕你不会嫁到军政府,也别接受我们家老五,那是个花花肠子,他可没准头。”颜洛水又告诉顾轻舟。</p>
顾轻舟又笑:“放心,五哥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你真是亲姐姐,这样说五哥!”</p>
两个人笑起来,颜洛水胳膊上的伤也就没那么疼了。</p>
回到家,颜太太看到了,仔细询问了一番,只是叮嘱她:“休息几天吧,别沾水。”</p>
将门夫人,从来不哭哭啼啼的,颜太太极其心疼女儿,还是保持了冷静,很理性的叮嘱交代,顺便问清楚了情况。</p>
顾轻舟当天住在了颜家。</p>
她打diàn huà回去,正巧顾维听到了。</p>
“不回来了?”顾维还有很多话要告诉顾轻舟呢,听说她不回来,难免失望。</p>
她想跟顾轻舟说点什么,顾轻舟已经挂断了diàn huà。</p>
翌日,顾维拐着她烫伤的脚去上学,顾轻舟也到了学校。</p>
颜洛水请假在家。</p>
顾轻舟班上的同学,都在议论昨天的血案。</p>
“打架见血,肯定要被开除。”后排的女同学悄声道。</p>
“蔡可可要走了吗?”有人隐约很兴奋。</p>
正说着,蔡可可推门而入。</p>
她的校裙是改造过的,露出一段嫩白纤长的腿,艳丽妖娆。她冷冷扫视了一眼众人,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p>
蔡可可放在书包,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书桌上,环视四周,似高高在上的女皇:“都盼着我被退学?我可告诉你们,岳城的军政府再显赫,还有南京政府压着,他们要给美国rén miàn子,怕破坏国际关系。</p>
可我们洪门,上面只有祖师爷,我们祖师爷可不怕美国佬!敢开除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p>
我劝你们这些墙头草,都给老娘坐稳了,要是让我知晓你们倒向了别人,再想倒回来可就难了。”</p>
很是嚣张。</p>
女学生们个个敛声屏息,不敢招惹她。</p>
蔡可可说的是实情。</p>
军政府再显赫,到底是国家的政权,顾虑太多,还有国际条约限制着;而洪门是帮会,帮会做大到了洪门这个地步,人人敬畏。</p>
顾轻舟也没有做声,想到颜洛水受伤的胳膊,再看蔡可可的嚣张,顾轻舟心中添了怒焰。</p>
她的怒焰炙热,热到想毁灭蔡可可的地步。</p>
顾轻舟极力忍住。</p>
颜洛水休病假,顾轻舟一个人上学。</p>
顾轻舟知晓顾维的打算,所以她未雨绸缪。</p>
这天顾轻舟下学早,特意去了趟海关衙门,寻找顾圭璋。</p>
脂粉不施的少女,未染铅华,纯净粉润,看上去就特别乖巧温顺。</p>
顾轻舟在学校不编辫子,青绸般的鸦青色长发披散下来,萦绕着她纤薄的肩头,更是纯良温柔。</p>
她去海关衙门,顾圭璋的同僚瞧见了她,都说:“顾xiǎo jiě出落得真好,一看就是念书认真又孝顺的好孩子,次长好福气嘞!”</p>
顾圭璋脸上有光。</p>
他们父女在就近的咖啡店坐下,点了咖啡和乳酪蛋糕。</p>
“寻我有事?”顾圭璋问。</p>
顾轻舟就把她们班上的闹剧,一五一十告诉了顾圭璋。</p>
“你没有参与吧?”顾圭璋紧张问。</p>
顾轻舟摇摇头:“也是凑巧,那天正好三mèi mèi出事了。”</p>
她又把顾维的事,说给顾圭璋听。</p>
顾圭璋最近的心思,都在新纳的四姨太身上,回家吃饭也心不在焉,只盼鱼水之欢。</p>
顾维受伤,他没有留心。</p>
“没你的事,那就好。”顾圭璋松了口气。</p>
顾轻舟班上的同学,家里非富即贵,顾圭璋怕她得罪人。</p>
“阿爸,洛水这些日子请假,我们下周有次小考,我怕她跟不上,打算这几天下学就去颜家,把上课的内容笔记转述给她。”顾轻舟道。</p>
顾圭璋点头:“你们是金兰姊妹,理应如此!”</p>
上次顾维带给顾圭璋的尴尬,顾圭璋至今没有释怀。</p>
他倒是不记恨颜家,毕竟他还想攀附,所有的怨气,都在顾维身上。</p>
顾维受伤,顾圭璋一点也不在乎。</p>
把事情告诉了顾圭璋,顾轻舟唇角微挑,有个淡淡的弧度一跃而过,眸中闪动一些狡狯。</p>
顾圭璋则没留意。</p>
顾轻舟从来没找过他,他都没察觉顾轻舟今天来得反常,只以为女儿想和他亲近。</p>
父女出来喝咖啡,也是新派时髦的事,顾圭璋心情还不错,压根儿就没深想。</p>
顾轻舟低垂了羽睫,乖乖巧巧的。</p>
<ter></te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