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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台上坐的人,就是甄临风了。

    他鄙视张曼兰,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梵音宫的杀手都是一流,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舍得出卖皮相。如果一个长得跟如花一样的女人脱光了衣服爬到你床上,你是会吹了灯将就?还是会直接喊人把这个杂碎抬出去扔掉?

    出卖皮相也不是你愿意出卖就出卖的,还得看人家买不买你的帐啊!

    所以这些小女孩儿全都是脸蛋儿美丽,纤手长腿,光看骨相,就可一窥往后的倾国倾城之貌。

    而张曼兰像什么?

    像一只混进孔雀堆里的傻大鹅。

    还是黑白灰杂毛的那种。

    这样的脸,去色诱人家也不怕人家直接一脚蹬死你。

    一旁一个穿紫衣服的女人见甄临风的表情,立即道:“回主上,此女虽然样貌差,但属下摸过她的骨了,是极难得的武学奇才,或许……”

    或许她可以不用靠脸吃饭……

    苏月见甄临风把目光落在张曼兰的身上,轻轻的拉了拉她的一角,小声道:“低头!”

    除了高台上说话的几个人,周围没一个人敢吭声,张曼兰觉得气氛也不太对头,苏月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赶紧把头低下。

    高台上,甄临风说,“叫过来看看。”

    那紫衣女人立即指着张曼兰道:“你!过来!”

    张曼兰又看不见,当然不知道她叫的是自己,还很认真的低头装鸵鸟。

    紫衣女人见喊一声她不应,又喊第二声,还没有人应的时候,她怒了,亲自下来拉扯张曼兰。

    骤然有人拉自己,张曼兰下意识的反抗,苏月立即抬头环视了周围的佩刀黑衣人,识相的扯着她的袖子道:“跟她去,听话点,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紫衣女人蛮力拉扯张曼兰,她都梗着脖子不动一步,苏月一句话,她却乖了。

    但甄临风却从她空洞的双眼里面发觉了异常,“瞎的?”

    紫衣女人一听,立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也愣住了,“这……”

    苏月的世界观已经完全被颠覆了,知道这里杀人是不用付出代价的,而被抛弃的人,只能死。

    她虽然很害怕,但仍然硬着头皮小声说,“她很厉害的,看不见也能击杀猛兽的,不信你问她。”

    她把头指向缩在一旁的宋闵知,想着她好歹送了三天的肉,这点儿恩总是要报的!

    可谁知,对方却低下头,不发一字,完全置身事外。

    甄临风把审视的目光落到苏月头上,她顶不住压力,往后退了一步。

    正在害怕间,却见那男人不再提这事,随意的再问了两句,就走了,换了那个紫衣女人站到高台上,训了几句话。

    训话的中心意思有三点。

    一是,‘你们将来会是最优秀的杀手,好好训练。’

    二是,‘逃跑,反抗,有异心者,死!’

    最后,讲了杀手训练营的存活规则。

    然后女孩儿们分成三个群体,分别住进了三个宿舍里面。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一个可以睡好几十个人的大通铺房间。

    睡哪里不能自己选择,按照抽签的号数来决定。

    很不幸,张曼兰跟苏月分别住进了两个房间,苏月却跟宋闵知在一个房间。

    这里的食物都是有限供应的,想要吃饭,就要去拼命。

    每天卯时起床,亥时休息,所有的时间都在训练,而每天早上吃饭之前,都要先搏斗一场。

    这里有一百四十号人,却只准备了七十个人的饭,每天吃饭之前,先抽签抽出自己的号数。

    一号跟二号打,三号跟四号打,以此类推。

    输掉这一场的人,这一天都不会有你的饭,而赢的人,也不许把自己的饭分给别人。

    这其实是一个很靠运气的事。

    如果前一天没有吃饭,第二天全身无力,如果抽到了一个前一天吃得饱饱的对手,又会饿一天。

    如果你是倒霉妈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一连几天都抽到吃得饱饱的对手,那基本上就是一个恶性循环,直到饿死为止。

    张曼兰就是这么一个倒霉选手。

    她其实也不能算是倒霉,她是硬件儿受损,只能被别人吊打。

    虽然体积大,但是看不到,一切都白瞎,人又不像那头笨拙的凶兽一样,你会有时间来得及反应,你精,别人比你更精。

    第一天她就输了。

    而同时,有个消息传遍了训练场:一个赢了的女孩儿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了另一个输掉的女孩儿,被带走抽了一百鞭,血淋漓的送了回来。

    苏月本来想给张曼兰藏点儿吃的,看见那女孩儿的惨样,忍住了,问张曼兰,“饿一天没事儿?明天还有没有劲儿?”

    张曼兰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然而第二天,她又输了。

    第三天,还是输了。

    她已经三天没有吃饭,别说瞎了,就是没瞎,也绝对打不赢了,这样一日一日的拖下去,直到饿死为止。

    苏月这天晚上把晚饭的两个馒头藏了下来,等夜深了,悄悄送去给张曼兰。

    但她没有发现,她悄悄从房间里面溜出去的时候,宋闵知也从自己的床位上坐起来,悄悄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张曼兰吃了两个馒头,稍微有了点儿力气,跟苏月指天发誓明天一定能赢。

    这天晚上,她们两个溜出宿舍,在月光下坐了好久,细细碎碎的说了好些话。

    最后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张曼兰塞了个东西到苏月的手里。

    苏月拿起来接着月光一看,是个没有尾巴的草蚱蜢,“你突然给我这个做什么?这能拿来干嘛啊!”

    张曼兰道:“我昨天在想,万一今天输了,我可能真的就要饿死了,这是悄悄给你编的,是我给你留的遗产,但是现在不用饿死了,我留着也没用,就给你。”

    苏月都懵了,笑道,“你可真大方!”

    张曼兰居然没听出来这是一句反话,竟然还得意洋洋的,“那是当然,对你我能小气嘛!我可稀罕这玩意儿了,现在瞎了,编这一个我就编了大晚上呢!”

    童年的友情就是这么纯粹,不需要金银珠宝来巩固,只要跟你分享你我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一整段友情。

    可是约定一定会赢的第二天早上,张曼兰照例在擂台下等苏月的时候,却直到她上擂台,都没有等到人。

    可能是昨天吃了苏月的两个爱心馒头,今天小宇宙爆发了,张曼兰竟然赢了!

    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抽到了一个同样三天没有吃饭的六岁小女孩儿。下了擂台,她揣着两个馒头到又等了很久,仍然没有等到苏月。

    她没有找人询问。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敌人,就算是天天睡一个通铺的人,也没有半点应该有的人情味,在这里,只有活下去最重要。

    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对手,除了苏月,没有人会愿意搭理一个瞎子。

    张曼兰摸索着找到了苏月的宿舍,也不管会不会引起公愤,站在门口就大喊,“小妹儿!小妹儿!”

    她看不见,也就看不见在宿舍角落的一个床位上,苏月浑身是血,身上被抽打得没有一块儿好皮肤。苏月没有意识的躺在床上,根本不能应她的话,而此时,苏月的对床,站起来一个人,迎着张曼兰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下,压着嗓子道:“你一个人怎么找来的?没摔着?”

    这个人,正是宋闵知!张曼兰听着声音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像是苏月的声音,但稍微尖细了些,便问:“你的声音怎么了?”

    宋闵知面不改色道:“今天早上被人掐了脖子,可能伤着嗓子了。”

    张曼兰拉着她的手,说:“走,还有点儿时间,我们去吃饭。”

    拉到手之后又‘咦’了一下,“你的手怎么变细了?”

    宋闵知状似开玩笑,低声在她耳边笑了一句,“昨天把晚饭让给你了,我饿瘦了啊!”

    两人一说一笑的走远了。

    房间里面,一个女孩儿对着孤零零躺在床上的苏月‘哼’了一声,“还以为自己多伟大呢,把自己饭送给别人吃,挨打也活该!”

    今天早上,苏月被人揭发,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了别人,被拉走受刑了。

    因为她不是头犯,明知不可为还执意要为,加了五十鞭以示惩戒,一共被打了一百五十鞭。

    周围有些人,但没有一个人去问她一句。

    大家自保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别人。

    当天晚上,一天的训练结束,女孩儿们都回房,苏月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动一动就觉得身上的皮肤要炸开了一样,嘴里无意识的喊着:“水,水……”

    大家都当做没有听到,自己做完自己的事,就上床休息了。

    而已经收拾利索了的宋闵知,却倒了一碗水,面无表情的给苏月送了过去。

    苏月眼睛都睁不开,只觉得有水送到嘴边,咕咚咕咚喝完,勉强说了声谢谢,又支持不住,陷入半昏迷半睡眠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