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耸立,山路崎岖,草木恣长,密不透风。令狐冲已经汗透衣襟,气息急促起来。望着前方五派高手时隐时现的纵跃身影,听着不时传来的犬吠之声。不由得腹诽起南方湿热的气候。作为一个北方人,真是太难受了。
令狐冲有些后悔,一时冲动便跟着五派众人出了寺院,接着又跟着追踪二凶。
真是该听师叔的话,在寺内等候就好了。
“啪!”
一掌拍死了一只趴到脸上的飞虫。只是手上、脸上腻腻的感觉,太糟糕了。
正要从怀中掏出手巾擦拭,只听得身边一个浙地口音响起。“令狐兄弟,小心。”一只手从旁伸出,以迅雷之势从令狐冲身边垂下的树枝上,将一条黑白相间的小蛇抓了下来。
令狐冲却是吓了一跳。
说话之人正是五形门温家的长子温庆简。此人三十余岁,中等身材,黝黑面孔,一付饱经风霜的面貌,擅使五形八卦刀法。而出手捉蛇的,正是他弟弟温庆申,年纪也要比吕不鸣大一岁,身材要比其兄高一些,脚下灵活,擅使一对判官笔。
“令狐兄弟是北方人,怕是不知我东南山林的可怖之处。行走在山林中万不可分神,不然蛇虫叮咬也是麻烦,若是遇到毒物更是麻烦。舍弟手中就是一条饭铲头,奇毒无比。”
“多谢二位温兄。”
“都是江湖一脉,客气什么!”这是弟弟温庆申在说话。“在下观令狐兄弟虽是年轻,脚力、长力都是一流,我们兄弟像你这般大年纪可没有这般本事。”
“温二哥,客气了。只是华山上下险峻,行得惯山路了。”
“令狐兄弟这般说,真是谦虚,不愧为名门大派子弟。”温庆申比其兄长要外向的多。他“嘿嘿”冷笑两声,言有所指的说道:“不像某些来历不明的小门小派,本事不大,却傲气的很。”
温庆申所说的,便是已经落在众人后面,早已经看不见身影,华辉的弟子,叫马家骏的少年。
温庆简闻言,忙开口道:“二弟莫要乱说。”但面上却没有斥责的意思。
令狐冲没有接口。他虽对华辉的印象很差,本性光明磊落,不屑于背后议论他人。他知是温家兄弟有意结纳自己,却有些看不上他们这副模样。有意差开话题。
“二位温兄,小弟有事请教。”
“令狐兄弟,不要客气,有事请说,为兄知无不言。”温庆申大包大揽地道。
“小弟远在陕地,对江南武林不甚熟悉,那九华山受仙派到底是来什么来路?未曾听师长说过。”
“你这可问着了。”温庆申洋洋得意道。“若是问旁人,怕是不甚明了,愚兄倒是从一位九华派的前辈处听说过。九华群峰林立,素有九十九峰之说。有一峰名为列仙。那华辉华老师自称十几年前在九华山脚下遇到仙人传授,在列仙峰修炼九年。八年前下山,连败九华派五大高手,后以仙人指功挫败黄山第一高手轩辕剑墨松道长,自此声名大振,这些年来,华老师在江南一带未逢敌手。有好事人便给华老师冠上了‘一指震江南’的佳号。”
见令狐冲听得入神。温庆申接着说道:“遇仙之说,虚无飘渺。早有传言,怕是华老师运气好,得了什么神功秘籍。九华受仙派,不过是华老师自说自话的。九华派的禅师们从不承认,只是这些年来九华派没出什么高手,华老师也不在九华山立派,所以奈何不得他而已。”
接着温庆申向四处扫视一眼,悄悄声道:“这华老师来历不明,又无根底,性子甚是小气,睚眦必报,出手狠辣,江南武林前辈不耐烦理会他。如此让他做大。这次若不是他主动要来,那个想带他师徒来南少林。”
“来到南少林还自不量力,自是在令师叔手上吃了一个闷亏。”温庆申幸灾乐祸地赞道:“华山派不愧为中原大派。令狐兄弟,咱们哥俩可是佩服的紧啊!”
令狐冲到底是年少,让温庆申如此**裸的一捧,心中也是舒服的很,自是看温家兄弟顺眼了许多。很是热络的与他们兄弟交流了起来,一时间三人脚下不停,湿热难耐的天气也觉得好过了许多。
此时离发现二凶的痕迹已经有半个时辰,五派追踪的人拉开了距离,成为一条直线。最前面是擅于丛林追踪地云恩驱使两条猎犬,乔八尺等五大高手紧随其后,十几丈外令狐冲与温家兄弟并肩而行,六七丈外百花拳三名弟子和奇斗门的弟子勉强跟在后面,而擅长水上功夫的林千与马家骏却落在最后,不见人影。
一番紧急追赶后,追捕经验十分丰富乔八尺适时叫停,招呼众人短暂休息一会儿,恢复体力,也等待落在后面的弟子。
望着日头和周边环境,计算着时间与追踪的路程。乔八尺胸有成竹。追踪方向不错的话,金鸡全百草不提,凭着吴铲子的脚程,怕是傍晚之前便能追上。
这时云恩过来和他说了两句,更是让他精神大振。原来,云恩从草木折断的痕迹和脚印判断,那二凶不过半个时辰前经过。怕是就在前方不远处。
这时落在后面的弟子们也前后赶了过来。乔八尺扫视了一眼,心中大体清楚了各派弟子的武功高下。温家两个小子不愧是五形门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百花拳与奇斗门的弟子便差了不少,那受仙派马姓小子怕是最差。不见他在华辉冷眼之下,满面通红坐卧不安。与他年纪相差仿佛的华山派小子,令狐冲怕是这些二代弟子最强之人。只见他面色红润,气息不燥,名门大派弟子确实不同反响。只是别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他却在缓步行走,却是为何?
“令狐贤侄为何不坐下休息,一会儿还有长路要赶。”乔八尺心情大好之下,倒想着与华山派结个善缘。
“乔总捕。小子曾听师叔说,长途疾奔之后不能骤停,不然容易拉伤筋肉。所以我们华山子弟都形成这个习惯。对身体有些益处,各位不妨一试。”
“此话大有道理。”乔八尺未曾开口。他身边的云恩倒是头点大赞。作为猎户出身,自少年时就出没丛林、山峰,长途追踪猎物是家常便饭,结合经验便可以理解。
“不过是塞北驭马之术。马匹飞驰后,需慢慢溜马,平息马儿的肺气,才能尽快恢复马力。华山将马换成人,一个道理,有什么稀奇。”华辉很是不屑的说道。
这番话一说,倒让其他人都不舒服。
“呵呵。令狐贤侄也是好意。简儿、申儿,也莫要坐着了,缓行几步,调一调气息。后面还有赶路,多恢复些体力也是好的。”温元长自是看出自家孩儿与令狐冲行了一路,关系大好。人老成精,怎不明白两个孩子的用意。
“说的也是,众家兄弟咱们也来试一试。”温庆申第一个跳了出来。“令狐兄弟,只是缓步而行便可以吗?”
“缓步而行,鲸吸缓吐几个回合,感觉脉搏平稳,便可以了。”令狐冲热心的答复道。“尤其是对我等年少,筋骨未固,坚持这个习惯,可防筋骨受损。马兄弟,你也来试试!”
马家骏看了一眼师父,见他闭目不语,却是不敢。却被温庆简一把拉了起来。“山路险陡,我等功力、长力又不如长辈,不好好恢复,万一拉伤,不是让长辈难作。”
马家骏只得与众弟子一般,缓步行走了一段,调平了气息,自觉心下轻松许多,小腿肚的酸胀感也平息了许多。便向令狐冲投去了感激的一笑。
其实吕不鸣教给他的,不过是后世的常识。用在未曾练过内功、武功之人有效预防一系列剧烈运动后的不良反应,但有武功在身,有内功调息的武林中人,用处不大。马家骏的感觉良好,更多是接受他人关怀的心里反应。那华辉是个心性凉薄之人,平常对他不冷不热;平常遇到的武林中人,因他师父的原因,也是处处受着另眼相看的待遇。所以马家骏对令狐冲的善意,很是感激。
大约休息了一刻钟。乔八尺看了看日头,唤起众人,继续前进。因着离二凶越来越近,乔八尺有意将速度放慢了些。又行了大半个时辰,突然前头开道的两只猎犬狂叫了起来,奋力向左侧一处稀疏的丛林冲去,如同离弦之箭一般。
“找到了。”云恩兴奋的喊道。立即吹出了几声急促的“唿哨”,示意猎犬不要过分接近猎物,围住猎物。
乔八尺大喜,一马当先,率先扑了过去。
他刚抢出两步,就觉得身后一人猛然加速,如同一阵风一般从他身边抢了过去。竟然是华辉。
乔八尺顿时脸色一沉,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没有加速,反而略放慢了速度,保持与仲宣、蒋百年、温元长一致,形成扇形阵线,作为第二波次向丛林压了过去,各弟子也是随在师长之后,只将令狐冲与马家骏落在最后。
华辉自追捕开始,便一直憋着一股气。他知道贸然挑衅吕不鸣,最终落败,颜面尽失,所以他要在追捕中将失去的颜面找回来。让那些想看自己笑话的人看看自己的能耐和本事。他不是鲁莽之辈,自是明白第一冲过去的危险最大,所以早已经将随身的兵器握在右手,三根见血封喉的毒针夹在左手指缝,随时击发。
抢进丛林,只听得两只猎犬发生两声惨嚎,就没有了声息。华辉便知道不好,正要停住身形,暗自戒备,突然从林中飞出两个黑影,向他扑来。手中弯刀斜劈,立时将两个黑影劈成了四截,鲜血四溅。
不对!
右侧又有人影一闪,他立即将三根毒针射了过去,将人影钉在了一棵树上。
此时,他已经稳住身形,定睛一看,两只猎犬被他劈成了两断,三根毒针射中的是一件僧衣。
糟了!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