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乌鸡甲鱼汤自然是极好的东西,可这甲鱼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吃的。鳖甲有活血化瘀之效,皇后娘娘如今尚且怀着身孕,你给娘娘用这样的事物,怕是有谋害娘娘,促使娘娘堕胎之嫌……你们这些个小丫头,不懂这些,人月娘也是好心好意替你们指了出来,她又是何错之有?”
那嗓音凉凉淡淡的,倒不像是个普通宫婢所能具备的淡定从容。
其实周嬷嬷是吩咐厨房准备乌鸡汤,可是甲鱼这一味却是这些个自作主张的丫头们,擅自加进去的。
譬如周嬷嬷这等有经验的妇人,哪里可能不晓得鳖甲乃是至寒之物,绝不适合孕中女儿家食用的。
这就是周嬷嬷为何,不放心叫这些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伺候四姑娘的原因之一了。
是以眼下猝不及防地听了这么一句,周嬷嬷难免感到有些意外,顺着微微敞开的雕花木床望进去,却见说话的这个名唤烟晴,也是个新来不久的丫头。
这烟晴,年纪在这群宫婢之中实在算不得小的,约莫十七八上下,样貌也极为普通。瘦津津的小个子,平日里在后厨就是个不起眼的,周嬷嬷也便不曾过多留意。哪曾想竟是个颇有见识的。
至于这些个在皇后寝宫里做婢子的呢,毕竟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的人物,与外头那些等闲丫鬟自然是不一样的。
饶是平日里在主子面前再如何小心谨慎,骨子里且心高气傲的紧呢。
果不其然,烟晴的这番言辞刚刚落下,就有人言语锋利地扬声反驳道:
“咱们都不懂,难道就你明白?我看你分明就是与这月娘一伙的,没见过这等好事物,什么堕胎之嫌,都是借口。指不定是想私吞娘娘的补汤,据为己有呢!”
这话说的实在就有些过分了,从旁听着的周嬷嬷都不觉皱了眉头。
可是那烟晴本人呢,却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她笑了笑,神色自若地说:“我明不明白,是不是想将这甲鱼汤据为己有,我再怎么讲,你们大抵也是不信的。不若这样,待会儿送午膳的时候,咱们就把此事禀明了娘娘,请娘娘唤御医过来评鉴一番。看看这甲鱼适不适合孕中的娘娘食用。只不过么……”
言至此处,烟晴话音一转,嗓音凉凉地道:“只不过待到那个时候,若是查出点什么。皇后娘娘怪罪下来,你们可就莫要怪我当初未曾提醒过你们了。”
个头瘦小的丫头,声音也不大,说出来的话倒是唬人的很。再加上那凉凉淡淡的眼神,漫不经心地一扫,颇有几分后宫管事嬷嬷的架势在里面。
几个小婢子,都是些嘴硬,实则没得多少尽量的主儿。原本方才喊出的那句不过只是虚张声势,就是想让这没得眼力见儿的烟晴莫要多管闲事。她们教训一个下等仆妇,她看过算过了,这么徒然插手,叫她们这几个丫头的颜面往哪里搁?
谁知道这烟晴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货色,好端端的,倒是把皇后娘娘都给搬出来了。
其实正如周嬷嬷料想的那样,年纪轻轻的丫头而已,自己就是个没经过事儿的。又哪里晓得什么样的事物,适合孕中女子食用,什么样的事物不适合呢?
只知道西域那边进贡的东西,一定是个好的。于是今日收到以后,也是为了讨主子欢心,擅自就给加进了乌鸡汤里。不巧就被月娘瞧了个正着,月娘欲要阻止,于是就发生了先前一群宫婢斥责月娘的那一幕。
若是月娘一人,她们几个姐妹自然是不甚在意的。原本烟晴出面的时候,她们心中就略微有了个计较。眼下这烟晴又提出要寻御医过来当面对质,实在也不像是糊弄人的样子。
几个小丫头何时见识过这种场面呢,心里自然是开始慌张了。
但无论内心如何慌张,面上还是强行装着不显。那琪儿站在最前面,嘴硬地回了一句:
“不过是一碗补汤罢了,既然弄错了,换掉便是,何至于惊动皇后娘娘?只因了这么一点小事,扰了娘娘的情景,你一区区宫婢罢了,你能担待的起吗?”
烟晴略一挑眉,嗓音淡淡地说:
“但凡是关乎皇后娘娘凤体的事情,都算不得小事。我确实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区区宫婢,可你们又是什么呢?都是做下人的,伺候好主子才是最最紧要的事情。如你们这般恃强凌弱,仗势欺人,莫说皇后娘娘了,就是被管事嬷嬷瞧见了,那都是讨不了好的。今日你们用甲鱼煲汤的事情,我可以替你们瞒着。却是希望你们能够谨守本分,踏踏实实顾好自己的差事。”
实际上被自己同级的婢女这般训诫,这帮子丫头之中,当然有人内心里极为不服气的。
可是偏偏这烟晴所言句句在理,倘若这甲鱼真有问题,被御医查出来了,那可就不是被训斥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怕是要被赶出皇宫,蓄意谋害皇后娘娘,株连九族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敢怒不敢言,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于是呢,周嬷嬷站在厨房外面,就见原本趾高气昂的一众丫头,这会儿忍气吞声地低下了头去。
回想起烟晴方才神色自若的一席话,周嬷嬷赞许地频频点头。心道这个丫头,虽则是个不起眼的,倒是颇明事理。日后点拨一番,安置在四姑娘身边照应着,许也是个能成事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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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我不会无缘无故写不相干的配角的。
到底月娘和烟晴,是好是坏,你们自己猜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