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峰悠一到达椎名家的时候,糸色望与椎名千里正在咖啡厅里和红茶。Ψ铃声,二人具是惊讶。
在看清门外之人是警视厅新人三峰悠一之后,糸色望眉目微挑,心中微微有了计较,似是明白他突然的造访。
椎名千里不认识三峰悠一,不过见糸色望面色并无不愉,心中也微微放下了心。将人邀请进来,倒了一杯红茶。
“不知三峰造访有何事情?”糸色望软声细语地问道。这让三峰悠一感到略微的不自在。他并不是蠢笨的人,能感觉到糸色望话语中对他的不待见。可这人不待见就不待见吧,却偏偏露出这么一副模样。三峰悠一心中尴尬至极,想起之前的那次“质问”,虽说大放厥词,可是实际心中却是没底的。尤其前几日法庭的判决,这让当时他的那些“质问”成了笑话。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碰到糸色望。
“本来是想问椎名小姐一些事。既然系色老师也在这里的话……”
三峰悠一抿抿嘴,眼中闪过一丝坚决,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他站起身来,与糸色望面对面,随后九十度鞠躬,“非常抱歉当日对您的无礼!”
糸色望并无所动,眼中似笑非笑,道:“可你看起来似乎对此很抱怨呢……”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令他无言以对。
三峰悠一紧紧地抿着唇,之后僵硬地直起身子,重新坐到了沙发上。他与糸色望正好是面对面。
“您误会了。我是真的对当日对您无礼的指控表示抱歉!”三峰悠一深呼吸诚心道。
他是诚心道歉的,可实在面子上却又拉不下脸。倘若是单独两人的话,倒也无所畏惧。可此时多了一个椎名千里,就有一种公开处刑的羞愧感。
并没有做好准备面对糸色望。可却是实打实地遇到了,所以便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那样,索性直接道歉。
所谓的面子,在三峰家的家训面前,便什么也不是了!
三峰悠一本质不坏,就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糸色望也没多为难他,到底是出入社会的新人,和她这样的老油条没法比!于是她便接受了三峰悠一的道歉。之后她又像是长辈一般谆谆教导,“你也是运气好遇上我。我这个人向来不与人结怨,不触我底线的事,罢了也就罢了。要是运气不好碰上了别人,不是我说啊新人,等着接投诉吧!”
听到糸色望的话,三峰悠一脸色刷的一白,嘴唇微微抖动。
她说得不能在正确了。早在当日晚上和姐姐三峰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被大姐教训了一顿。自己回味过来,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才是刚进入刑事科不久的新人,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被指控,绝对会被调离刑事科的!
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指控他人,这是作为警察万万不能出现的失误!
“真的很抱歉……”三峰悠一头低得很低,此时说出的话显然没有之前的那般镇定。被糸色望提起之后,不免背后又出了冷汗。
糸色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转移了话题。
“那么你今日来,又是为了什么?”
三峰瑶怔了怔,终于想起了自己今日的目的,随后将目光投向一直喝茶看戏的椎名千里。与之前在拘留所的憔悴相比,此时的她看起来青春靓丽多了。脸上画了淡妆,心情看起来不错。
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三峰悠一微微沉默了一下,随后谨言低声道:“我想知道真相。”
客厅的气氛霎时间就沉寂了下来。
“你说什么?”
糸色望又问了一遍。
三峰悠一定定神,语气坚定了许多,“我想知道案件的真相!我相信黑川浩介一定不是中野集杀的!”
他说得如此肯定,可糸色望却嗤笑了一声。
“你相信?你有什么证据来相信?仅凭你的感觉?呵。刚才还在说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谨言慎行,可你似乎并不是很明白呢?况且中野集都自己招供了,那你——三峰警官又有什么立场呢?”
她的嘲讽,令他的脑子嗡嗡一片。每一句话,都重重地戳在了他的心中。是的,他什么证据也没有!中野集也是自己招供的!他根本就没有立场来否定这件案子!
“可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他急切地望着糸色望。
而糸色望却托起茶杯,轻呷了一口,对他的请求不闻不问。倒是椎名千里,好心提醒他,“三峰警官说想要知道真相,不就是在否定这件案子吗?可您没有证据否定这件案子呀。”
椎名千里的轻言轻语像是一只爪子,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令他喘不过气来。
太奇怪了……
真的太奇怪了!
三峰悠一从未感受到如今天这般的情况!
他不认为,糸色望与椎名千里几句话就会让他感到无所适从。可是事实上,他比无所适从要更为严重。像是投入深不可测的大海中……
【快离开】
似乎有谁在这么说。
……恍惚间想起似乎在进门的时候,也听到了类似的话。他晃晃头,将乱七八糟的幻像抛出脑外。
忽然,额上感触到一抹冰凉。
三峰悠一打了个激灵,双眼逐渐聚焦在糸色望的手掌上。她的手掌,正贴在他的额头。冰凉,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怎么?”
“是您怎么了吧?您的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呢。”椎名千里看起来有些担心。只是糸色望却感受到她的幸灾乐祸。心中不免有些郁气。她望了望客厅周围,感觉整个空间的温度都低了起来。
她只是个普通人,什么也看不到。
“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脸色真的很不好啊。至于想知道什么,比起问我们,难道不是问中野集最正确吗?”
话已至此,糸色望也不多说什么。兀自续了杯茶饮下。。
三峰悠一听罢,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要是平常,一定会坚持不懈不肯离去,可是今日,他是真的想要迫切地离开这里。
整个房子都给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滞闷、阴冷。
在得到糸色望的允许后,三峰悠一神情涣散地离开了。而一走出椎名家的大门,他的精神又恢复如常。这样极端的转变,令他毛骨悚然。望着那栋二层式的小别墅,三峰悠一咽了咽喉咙,随后像是看到什么病毒一样,急急忙忙离开了。
——
椎名千里已经退学了,自被释放后,便一直呆在家中,退学手续之类的都是律师帮忙办理好的。班里的同学来问过糸色望关于椎名千里的情况,知道她无罪释放后,便放下了心。但在得知她即将退学被椎名先生接到国外去后,同学们便有些不舍了。
可是,不舍什么呢……
他们与椎名千里本身就没有多少感情不是吗?
糸色望看着他们神色间难掩的失落,神情怀念。即使不是感情深厚的同学,可是在得知对方即将离去后,还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老师……”
在回办公室的时候,被谷山麻衣喊住了。她神情拘束,不像是她的风格。看起来颇有些难言之隐。
她记得昨日,谷山麻衣似乎去过椎名千里的家,于是心中了然了。
“跟我过来吧,谷山同学。”她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对谷山麻衣说道。
谷山麻衣嗯了声,便直接跟上她的步伐去了办公室。
“说吧,怎么了?”
谷山麻衣皱着眉,她犹豫了很久,对糸色望说,“老师……我觉得椎名同学有些奇怪。”
糸色望露出诧异的神色。
“怎么说?”
谷山麻衣不是个会在背后打小报告的女生。作为班长,她是糸色望的得力助手。糸色望对她很是信任。
“是这样的……”
谷山麻衣将昨日和影山律代表班级同学去看望椎名千里所感觉到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对糸色望说了。
谷山麻衣是个很细心的人,她与椎名千里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也能感受到椎名千里身上强烈的违和感。这是之前不曾有的感觉。
尤其在和影山律进入椎名家的时候,仿佛有人在对他们说:【快离开】
声音有些熟悉,确实想不起来是谁说的,直到椎名千里开口。
谷山麻衣猛然发现,那道对他们说话的声音和椎名千里的声音十分相似。可是他们知道,这绝对不是椎名千里说的!
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椎名千里,谷山麻衣心中升起了一股寒意。
和之前的椎名千里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是因为牢狱之灾而性格转变,倒是有些可能。至少在那时,她确实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甚至连在房子里的违和感都尽量忽视。
“原本这样就结束了,直到我做了个梦……”
谷山麻衣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着糸色望的表情,见她没有流露出任何开玩笑的神色后,定了定心,继续说道,“梦里我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实际上看到的也不是很详细!只是……梦境里出现了椎名同学,所以就感觉奇怪了。”
说到这儿,她又顿了顿。
“虽然说起来比较不可思议,我经常能做一些奇怪的梦,而这些梦境似乎都与现世有关……”
听到这儿,糸色望明白了,原来就是预知梦。
她点点头,总结道,“所以知道自己做梦和现实有关,而梦到了椎名这件事,于是就觉得椎名有些奇怪?”
“……是的。”
老师看起来并不惊讶的样子。谷山麻衣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她没有说,她也曾梦到过老师……但是那个梦境十分奇怪!
“那说说吧,你看到了些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糸色望十指相扣,静静地等待着。
“好像是在医院的病房。嗯,椎名同学也在……我记得听其他同学说过椎名同学曾经身体很不好,经常性住院……啊,床头柜上有个日历本,好像是去年的日期……”
谷山麻衣使劲想着,老实说能记得这些东西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椎名同学没有躺在床上,她是坐着的,侧着头,似乎像是在和人说话……”
谷山麻衣蓦地抱住自己的手臂,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
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害怕,“……可是病房里,我只看到她一个人呀……”
——
椎名千里的飞机票已经订好了,临行的前一天,她去看望了中野集。她画了淡妆,气色很好。她不再掩饰什么。
在看到中野集被带过来的时候,她微笑着摇了摇手。
中野集显然没想到她会来看他。
“我要走了,大概永远不会回来了。”
中野集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这是他的选择,世间已无他的容身之处,只有在牢里,他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是被“关注”的。
椎名千里说了很多,蓦地她忽然感慨道:“要是有一天能去爱琴海就好了,和喜欢的人一起,吹着风,风里都带着花的香气……啊,我最喜欢玫瑰了……”
中野集原本平静无波的表情忽然起了一丝波澜。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少女,声音嘶哑,“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椎名千里笑笑,语气轻松“当然是听我说的呀。”
“中野同学,放学要不要一起回家呀?”
不管中野集的表情如何,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回到家后,她接到了糸色望的电话。
【你在干什么,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啊,我在整理花房。那些完好无损的我已经通知园艺部的同学了。那些已经坏掉的,我打算丢掉。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糸色望在听到她说“丢掉”的时候,还是不由地愣了愣,随后她叹了口气,问她,【你现在到底是谁呢?】
椎名千里托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面是那些坏掉的盆栽,走到垃圾存放点的时候,向路过的人打来招呼,随后对着电话那头的糸色望说道,“我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椎名千里是第二天上午八点的飞机。想到即将见到那个便宜老爹,她不禁叹了口气。心想以后好好孝敬他。
第二天,天蒙蒙亮,椎名千里就打的前往机场。就在她登机之时,东京某个路段发生车祸,一辆垃圾车与货车相撞。垃圾车司机当场死亡,货车司机已被送往医院救治。而交通组在清理车祸现场时,却发现了某样东西。
交警仔细看了眼,蓦地吓了一跳,通知对讲机,“转接刑事科!三町目车祸现场发现……”
他的脚下,赫然是人体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