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日,应央一直想着给释心将骨刺去了。可释心吃了上次的亏, 对应央防备得非常厉害, 不但不肯靠近他, 连背后都不会露给他。
应央逮了她几日不成,将她叫到身边试图讲道理:“释心, 你骨头上生了骨刺,师傅用法术给你去了,你就不会痒了。”
释心愤愤道:“骗人!你碰一碰都那么痛, 要是去了更痛。我宁愿让它呆着。”
“等骨刺长大了你会更痛。”
“那就等它长大了再除, 反正,现在不许碰它!”
释心防备得厉害, 应央观察了一阵子, 见释心除了偶尔抵着桌角挠挠痒也没别的不适的症状, 便将这事放到了一边。
这段时间应央一直在追查妖兽的事情,然而除了无尽潭底的血迹和巨兽的爪印,连一丝妖兽的影子都没有。除了将整个清岳境搞得人心惶惶外, 再没别的收获。不久, 派出境外追捕颜不语的人回报, 彻底寻不到颜不语的踪迹, 将此事进一步推向“不了了之”的结果。
又过了一月,应央宣布恢复机关陆的通行,将原先的巡逻力量撤去一半。同时当天召集三尊者以及齐上年在天机殿中议事。在大殿上,秋凌烈道:“经过此事,我觉得有必要重新考虑当年被中止的提议。”
齐上年道:“家师正在闭关,此提议当年被他一力搁置,若要重提,是不是该等家师出关?”
秋凌烈道:“若是焚海再闭关百年,我们是不是要等他百年?”
岭北迈道:“经过此件事,我们大家都看到了,现在清岳境的防备力量并不能完全阻止妖魔混入。虽然此次之事不了了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在我们身边就潜伏着一只化为人形的妖魔。”
沐画道:“可是此事所耗人力物力巨大,甚至会影响清岳境现在的九山一百二七陆的格局,当初进行一半被废止也是因为对清岳境的地脉造成巨大影响,若要继续,这个问题能解决吗?”
“有利必有弊。对地脉的影响可以后期靠法术巩固,但若境内频繁有妖魔混入,未等地脉出事,我们恐怕已经从内部被妖魔渗透了。各位必定还记得百年前魔君奇虹之事吧。若不是当初未察他身份让他混入境内,获知我们诸多内情,我们怎么会在那场战役中损失惨重,上一任执琴尊者玉鸣殒灭,焚海也因此闭关百年?”
应央道:“几位尊者争执不下,便按照规矩,投票决定。焚海尊者闭关,就由齐上年代表他决定。同意继续修建十九层鉴妖塔的请上前一步。”
秋凌烈和岭北迈向前走了一步,沐画犹豫了下未动,齐上年自始至终都没有动的意思。
“好了,鉴妖塔之事暂时不提。妖魔再假装的像人,它们也是妖,总会有妖的习性流露。不是只有鉴妖塔才能使他们现形。这百年来我们日子确实过得□□逸了,各位尊者回去加强门下弟子的修炼。另外,我近日会出境寻找龙冢。龙骨虽不若十九层鉴妖塔一般可使妖魔无所遁形,但一块龙骨足可使方圆百里内妖邪失去力量。若能成功,也保一时无忧。”
沐画惊讶道:“此事非同小可,掌门何时出发?沐画愿助你一臂之力。”
“上年愿与掌门同行。”
“不必了,人多未必好。我自有安排。”
三尊者离开后,唯独齐上年留了下来。
“还有何事?”
“师弟——”齐上年顿了顿,“我又忘了,这称呼已经不能随便叫了。掌门,何回越来越不受控制了,虽然我已经给他食下了剔骨丹,但这些年他魔性复苏是不争的事实,当年你一念之仁,留存下他,可曾想到今日情形?依我看便将他永世囚禁,不要再放出来了。”
应央道:“上年,我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你为何对他如此狠心。何回直到十岁都是由你带大,那时你将他日日带在身边,视如亲弟,怎么舍得如此虐待他?”
齐上年沉默片刻道:“掌门,他的出身已经注定了他的命运,就算我再努力也无法将他引上正道,我已经对他很宽容了。这次他伤了你我的徒弟,被关进了诛邪山牢狱中,难不成你还要放他出来?”
“他犯的错,按律只需禁闭一月,我没有理由将他一直囚禁。”
“所以,掌门,你这次还是要放过他?”
“上年,这一百年你做的已经够了,我一直冷眼旁观未有阻止,并不代表我赞同你。何回现在已经塔部首座弟子,在位份上与你平起平坐,便不容你随意处罚!”
“既然掌门如此坚决,就当我没说过。”
气氛一时僵持,两人相视无语,过了片刻,气氛稍缓,应央道:“此番龙冢之行,我将带上祈崆与夙葭。释心尚幼,我不在的日子,她就教给你了。我本就出于鼎部,私心里也希望她跟你们亲近些。”口气已软了些许。
齐上年便也不再强硬:“掌门放心。”
齐上年离去后,守候在殿外的夙葭和祈崆走进殿内。夙葭道:“师傅吩咐的东西,葭儿已经备好。”
“好,三日后,你俩随我一起出发,此次龙冢之行凶险难测,你们务必做好详尽准备。至于释心,让她一人呆在天机山内不知道胡闹成什么样子,先送到九鼎山,让齐上年代为管教着。”
“是。”祈崆应了。
夙葭道:“师傅,真的要去龙冢吗?除了血迹和爪印,谁也没见到过妖兽,也许是有人故布疑阵迷惑众人呢?”
“若不取龙骨,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那时秋凌烈再提重建十九层鉴妖塔的事,那结果未必与今日一样。无论如何,有我应央执掌清岳境一日,十九层鉴妖塔绝对不能让它建起来。”
傍晚时,释心从祈崆处听了应央要去龙冢之事,跑到应央身边道:“师傅,你要出门很久吗?为什么祈崆师兄和夙葭都能去,独独不带我?带我一起去嘛。”
“此行凶险无比,不是玩闹,不能带你去。”
释心撇撇嘴:“我没有玩闹啊!我力气大,跑得快,肯定能帮师傅很多忙!”
“不行,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应央顿了顿,“另外我不在这几日,你先住到九鼎山去。”
释心本还想缠着应央磨一磨,转念一想九鼎山离禁地烛龙山很近,偷去烛龙山会更容易些,是以没再坚持,道:“是。”
三日后,释心目送应央和祈崆、夙葭三人离去,随后收拾东西,从机关陆传送到九鼎山。绮陌已经在机关陆旁等着,两人见了面一团欢喜,手拉着手上了山。
这次释心要在九鼎山久住,齐上年便让人在绮陌隔壁专门腾出了一间房间给她住。绮陌成为大弟子后,便不在跟着普通弟子每日上早午晚课,而是与其它大弟子一起,由齐上年和三师兄暗露、四师兄风故轮流传授。释心是掌门托付来的,自然可以跟着大弟子一起学习。
释心来了几天都只见齐上年和另一人轮流授课,感到奇怪道:“绮陌,你不是说有三位师兄轮流授课吗?第三位师兄怎么还没出现?”
绮陌笑起来:“一直是三位师兄在授课啊,昨天是暗露师兄,前天是风故师兄。”
“昨天和前天明明是一个人!”
“哈哈……”旁边的一名大弟子笑起来,“绮陌你这丫头,一定没告诉掌门三弟子这两位师兄是双胞胎吧。”
绮陌笑道:“释心,你不是自认为感觉敏锐吗?两人虽然外表一模一样,但说话风格、性情脾气都不一样,稍稍观察都能发现的。”
“可是——”释心觉得不能理解,“这两人的气息是一模一样的啊,完全就是一个人嘛。”
绮陌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又不是狗,怎么总用鼻子去判断人?重要的事情要用眼睛去看,眼见为实嘛!”
“哼,谁说眼睛看到的就一定准!”释心不服气,连着好几天没事就往风故和暗露两人身边凑,想分辨出两人气息的不同,最后她放弃了,这两人在她的感觉体系中根本就是一个人,完全无法区分出来。
绮陌教她一招:“你记住了,风故师兄不爱笑,看人都是直勾勾的,说话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很容易生气,是个暴脾气;暗露师兄随和爱笑,喜欢跟大家开玩笑,脾气特别好,很少有人看到他发脾气。”
饶是绮陌讲得再清楚,释心仍是分不清两人。在她的眼里,除了应央、齐上年以及祈崆这些容貌突出又长时间相处的,其它人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就好比人看到一大群绵羊一般,纵然它们的脸千差万别,各有胖瘦,各有脾气,但就是分别不出哪只是哪只,只能通过气味判断。
绮陌道:“若你仍是分不清,你就看两人所配的双卯,风故师兄喜佩金石卯,暗露师兄喜佩珠玉卯。”
所谓双卯,就是男子系在腰间的配饰。男子配卯,女子配璧,清岳境内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习惯。
于是释心每次见着两人都先看腰饰双卯,才能区分今日是谁授课。
经历此事之后释心也认识到自己脸盲的问题,开始有意识地屏住呼吸,靠眼睛来观察来往人脸,进行识别。
很快在九鼎山上半个月就过去。释心数了数手上的离风株,只剩两三片了,于是当夜趁着众人熟睡之际,偷偷御剑飞去了烛龙山。到达雪巅,释心发现离风株长势喜人,从原来手指长短长成一尺半高的一大簇,叶子肥厚,竟还冒出几个花苞出来,比在赤水畔时千辞用法术营造的冰冻结界长得还要好。
释心开心坏了,当即奢侈地吃了一个花苞,正要采摘叶子时,突然脑中想到了什么,立即动手干了起来。以离风株为中心清出一块半丈方的空地,仿着赤水畔神尊曾经开垦的菜田形制,在四周还围了一圈篱笆,随后从原株上折了十几根枝茎,规律地插`进雪地里。做完这一切后,释心看着自己的小菜田颇有成就感。
等看够了自家的小菜田,释心小心翼翼地采摘好接下来一个月的食量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烛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