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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第二百八十二回

    你懂的……

    赖大抬眼见这扇子的确是自己陪着贾赦去文汇阁入的, 花了五百两银子。赖大有些不明白贾赦为何会问些不相干的事, 仰着头张着嘴可并不回话。

    “赖大管家每日为放利忙碌, 自然这管家正事就无暇顾及了。我告诉你,我还记得是五百两。爷一月兴起,买上这样的五把八把的,也是常事。你那区区一千八百两银子, 数目是不少,但也还不值得让你家爷为了这点蝇头小利糊了眼。”贾赦“哗啦”将展开的扇子一合又道:“我荣国府祖上是跟着先皇出生入死才为子孙挣得今日之光景。况且我贾赦袭了爵身为一等将军, 自有俸禄, 又有祖产,闲的无事做这样损阴德的事去?你赖大心大胆肥, 不怕遭报应, 我还害怕日后无颜见祖宗呢!”

    见贾赦义正严辞,又讽刺自己亏了阴德, 此番又遭了报应,气得急忙诡辩道:“此事就是老爷指使小的做的, 小的记得当时爷想入一件古扇因钱不凑手, 就动了这念头, 今日说起此事怎么又变成小人一己所为了,还望方大人明察。”

    贾赦见赖大鬼扯便又道:“你说此事是我做的, 那我且问你那借据上是何人名章?”

    见贾赦如此一问, 倒是正中赖大下怀, 赖大忙称道:“是老爷给小的一枚私章专门用于此事。”贾赦听言一笑, 从随身的钱包里翻出一物, 凑至赖大眼前问:“可是这枚私印?”赖大一见连忙应道:“就是此物,就是此物。”贾赦将手一收,反手就抽了赖大一大嘴巴,怒道:“我就说我这私章怎么不见了踪影,此番在你家反而给抄出来了。我还纳闷呢,原来你偷了去用它做了这等肮脏事。”贾赦说完将私印递与方中正又道:“此章乃是我一枚闲章,原本专门用印在我收藏的古扇上,我还奇怪呢这章子不时要失踪几天,神出鬼没的,但若我买了新扇必然出现,我还与京城内古董行掌柜提及此事,笑称这章子有灵性只有见了好扇子才现身,此事京城各古董行的掌柜均能为我作证。原来我也是不将此当事,如今看来这贼奴算计我竟已早了去了。今日我也请方大人评评理,您说若是我命人放贷又用的是我的私章,为何这借据要交给管家收着。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这么做,我不是将自己的把柄送到旁人手中么。真当爷不懂法是傻子么!”

    赖大一听,一愣捂着被贾赦扇肿的脸道:“我一个做下人的哪里敢擒制老爷。借据收于我处只是为了催利方便。”

    贾赦指着赖大骂道:“果然是巧舌如簧,你倒是没擒制老爷,你敢状告你家老爷。做奴才做成你这样也是厉害。”

    方中正于一旁听主仆二人对质,见贾赦此番将事情都亮明也不藏着掖着,心知其话多半为真,因着印子钱在本朝惩治颇重,就算放了,也必然自己小心保管凭据,否则一旦落入他人之手,还不是且让人拿捏。见两人离题渐远,方中正便开口问道:“这凭据没有,借款的应还在。你还记得几个,拉来一问!”

    听方中正这样说,赖大心喜忙报上几个自己记得的苦主。方中正命人将这些苦主都带了来。这些苦主上了堂,见到赖大来不及回话就都忙着先感谢赖大,谢其免了自己的印子钱的本利。赖大起初还不明了,自己何时免了这些人的本利,稍微一想便回过味来,定是那贾赦先人一步将钱免了,连本金都没要,将借据收回毁掉了。

    方中正再瞅向赖大道:“此番还有何话说?”

    赖大强辩道:“定是老爷先下手为强,免了他们的欠债。”

    贾赦一笑:“对对对,我倒要看看,你这恶奴看还能给本老爷扣上什么罪名!”说完从袖口中取出一沓纸来,往赖大脸上一摔,“这都是你那些手下亲自招认的,那日我将你绑了送与方大人审理,回府只宣告你犯了事被官府下了狱,你母亲以为你盗用我的私印发印子钱的事被人发现,忙去将那些借据都收回毁掉,因太匆忙连本钱都没收,这都是你那些手下自己招供画押的。”赖大捧着那些证词瘫坐在地。

    贾赦见赖大不再吭声,又道:“你自以为做得聪明,还想教唆我兄弟的下人拉我兄弟下水。你倒是不傻,万一我兄弟一时不察,岂不永远受你辖制?”贾赦转头对方中正说:“那两个下人,我也绑了来,可为这赖大放私放印子钱一事做过旁证。”

    方中正又命人将周瑞两口子带上来,一问俱称是赖大教其生财之道就是撺动自家老爷太太放印子钱,只是自家太太这段日子事务繁杂,根本没空听自己细说此事,自己当初以为是没这发财命,后来赖家事发,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周瑞这两口子本就不傻,此番见赖大家如此田地,更是将事情全都往赖大身上推了。

    此番人证物证聚齐,也由不得赖大再狡辩。便让人将其在笔录上签字画押。待收了画押,方中正便道:“赖大你先是强买良民逼人致死,又有仗势抢人良田,后还盗主印信私放印子钱,桩桩件件都是大罪。今日便按律定你的死罪。况且他日你还敢当众贿赂朝廷命官,一律要先杖责四十大板,本官若先打你板子恐耽误审讯,此番案情俱已审清。来人给我打。”一班衙役上前将赖大拖下去摁住,结结实实打起板子。贾赦听着赖大的惨叫,才觉得出了口恶气。

    见事了,贾赦众人欲告辞回府,方中正却出言又道:“贾将军且留步,下官还有事要讲。”

    一路上王夫人可真是苦闷憋屈,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得将手中的帕子攥了又攥。同贾政回到房内,小丫鬟急急给上了茶,贾政将茶端起来,又“噔”地撂下,瞅了立在一旁的王夫人怒道:“哼,夫人倒是好心情,这会子还有心品味枫露茶。”

    王夫人一愣,连忙道:“老爷诸事操劳,这茶凝神定气,才特意给老爷备下的。”

    “定气凝神,好好好,你自来是孝顺懂理温柔贤能的。那样的事,你自然是不便与我说,只好百般无奈的去跟老太太吹耳边风。如今可好,你是如愿了,老太太认你最懂理最孝顺,我这当儿子的却远不如你有远见!”贾政正值气头,也不顾丫鬟下人还在场,厉声说道。

    王夫人一听,又气又怒,心里又无限委屈,连忙辩道:“我怎敢去背着老爷行事,平日里也只是在老太太跟前充个数罢了。那等大事岂又是我一个身在内宅的妇人思量的。还望老爷不要会意错了。”

    “是啊,是啊,必然是我会意错了,太太贤能如何有错。反正错与不错的,我也是要迁出去的。你自是贤良孝顺,又深得老太太欢心,现在又把持这府内管家差事,届时被留在老太太身边也是件美事。”贾政见王夫人连句服软认错的话都没有,更是又气了几分。

    此番话一出,王夫人更是欲哭无泪了,只得又道:“我对老爷天地可鉴,老爷若搬出去,我和珠儿也自然跟着绝无二话。”

    “行了,我当然知晓你懂事贤良,此番你就依着老太太的话,好生收拾吧,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让人笑话。”说罢贾政起了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去了书房。一屋子丫鬟婆子起先见二老爷如此震怒,都吓得都不敢吭声,都默默溜出房去,但也不敢走远,听到贾政说什么迁出去之类的话,心里都是一惊,忍不住狐疑猜忌起来。

    王夫人目呆呆瞅着贾政出了门,半响才回了神。心里又恨又气,本来这事就是无妄之灾,自己巴不得能永远居于这荣禧堂内才好呢,哪里还有那样的心思?原本自己还指望着等回了屋子和贾政商量一二,看看有没有办法能让老太太回心转意,可哪想到这贾政回府后竟然先拿自己一顿出气。王夫人一腔怒意皆在胸口,端起茶杯,才喝了一口,便“啪”的一下子摔在地上,叫到:“你们都是死了的么,竟敢拿凉茶应付主子么?”

    屋外立着的丫鬟婆子听见屋里王夫人摔了茶碗皆是一惊,看来今日二太太是气着了。可是又是当值,不敢不应,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屋,王夫人贴身大丫鬟朝霞战战兢兢地又捧了一杯茶奉上,王夫人端起来仅挨了挨唇边,就又摔了茶盅,怒道:“你们平日里偷懒耍滑也就罢了,我懒的与你们计较,现如今连杯茶都倒不好,我留你们何用,不如打发干净,我倒省心。”

    朝霞一听,忙跪倒在地,哭着恳请:“太太,求太太饶了这一遭吧。”

    众人见王夫人迁怒,也不敢上前去为朝霞求个情,今日太太不知做了什么,在老太太处失了宠,又惹恼了二老爷,此番自己要是前去求情,指不定也会被迁怒,说不定也会被撵了出去。只得都跪下默不吭声。屋内丫鬟婆子跪了一地,王夫人独坐堂中生闷气。

    少时廊下有人传话,说是金陵的薛家派人来了,王夫人这才压了怒意,罚了今日当值的丫鬟婆子一月月钱才做罢了。此番薛家派来的人除了给贾府送上三节两寿的礼,同时也给王夫人带了一封信。那信是出自王夫人同胞姐妹之手,如今因她妹妹嫁入了薛家,故去了金陵。不过这贾、史、王、薛四家俱有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番薛家来信也不知是为了何事?王夫人想着便急匆匆地将信展开。细细看过一番后,脸上有了几分笑意,忙命人赏了送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