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临月率先在玉几旁的矮榻上坐了下来。 </p>
冬日寒冷，外面又下了雪，两人都是穿了厚厚的袄子，德太妃身上还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大氅，相比起上次见面，此番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雍容华贵之感。</p>
皇甫伊人一袭束腰冬装之外，则是披着一袭月牙白色的披风，衬得她整个人姿容愈发清丽，眉宇间更展露了几分寻常女儿家所没有的英气。</p>
两人在临月对面坐下，临月道：“战王现在正奉旨领兵讨伐青澜与东华两国，年关之际不一定能返回过年，两位不要太过牵挂了。”</p>
此番进宫，德太妃或许就是想知道儿子的近况，所以临月不等她开口问，就主动告知。</p>
这位德太妃虽然年纪已过半百，但性子委实太过怯懦，心里最大的牵挂就只有战王一人，若非如此，这座好不容易挣脱的牢笼，只怕她此生是再也不愿意踏进半步了。</p>
果然，德太妃人听到临月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与失望之色，面上的表情也能清楚地看得出失落。</p>
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她现在活着的唯一信念就只有儿子凤天战，而今年的这个年关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意义重大——</p>
战王被封王，被天子重用，有了自己的亲王府邸，德太妃搬出了困了她半生的牢笼。</p>
并且，战王娶了妻子成了家。</p>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将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然而，战王却赶不回来。</p>
作为一个母亲，德太妃心里的失望可想而知。</p>
只是，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战王的职责就是忠于天子，奉旨办事，不管在在朝为官还是带兵打仗，只要皇上有令，他没有拒绝的余地。</p>
德太妃和皇甫伊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失望也是稍瞬即逝。</p>
宫澜端着一个茶盘，上面摆放着四个精致的小碟子，碟子里放置着四种不同的点心糕卷，她一一拿出，放到临月和德太妃面前的几案上，躬身退下。</p>
“皇甫姑娘与战王成亲的这些时日，感觉怎么样？”临月看向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皇甫伊人，眉眼含笑，温和问道。</p>
皇甫伊人恭敬地道：“战王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臣女嫁给他，既是臣女的幸运，也是并肩王府的荣幸。”</p>
按照她现在的身份，臣女这个自称已经不大合适，不过，临月明白，她只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p>
“皇甫姑娘满意，对于本宫和皇上来说，也意味着好事。”临月说道，抬手捏起一块香酥饼送进嘴里，“太妃和皇甫姑娘也尝尝吧，我们聊一会儿家常，不必太拘束。”</p>
“谢过皇后娘娘。”</p>
临月淡然扬唇，“战王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虽然不善言辞，但是无法否认，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最佳夫君人选。”</p>
皇甫伊人点头，“娘娘说的极是。”</p>
对于儿子被如此夸赞，德太妃面上流露出几分清浅的笑意，有些高兴，却也并没有感到得意，似乎在她的心里，儿子本来就这么优秀。</p>
这是任何一个母亲在提到自己的孩子时，都会下意识地产生的自然反应，无关骄傲与否。</p>
所以临月只是笑了笑，也不再多说，只是好奇地道：“太妃和皇甫姑娘今日进宫，是特意来找本宫聊天，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p>
皇甫伊人淡淡一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上次皇后娘娘让臣女有空的时候进宫陪娘娘下棋，刚好臣女这几天有空，加上想知道一些王爷的情况，所以就进宫来拜见了。”</p>
临月闻言，淡淡一笑，转头朝宫澜道：“去把本宫的棋具拿过来。”</p>
“是，娘娘请稍等。”</p>
宫澜转身下去，很快就拿来了临月的一套名贵棋具，面前几案上的茶果点心被宫女撤了下去，收拾干净之后，换成了一面黑玉石打造的棋盘。</p>
临月对弈棋不精通，所以对棋具也并无多少珍爱，这套棋具是上次封后大典的宫宴之后，凤栖送给她的，说是为了方便她以后与人打发时间。</p>
通体玉石打造的棋盘，黑白子也皆是珍贵无比的暖玉，触手生暖，让人爱不释手。</p>
“那个，我出去走走。”德太妃看两人已经摆好了对弈的姿态，不想留在这里打扰，也明白皇后与皇甫伊人之间或许有话要说，自己留在这里也不方便，所以主动起身告退。</p>
临月倒是没有阻拦，只吩咐宫澜跟去伺候，“外面雪景不错，太妃娘娘去暖亭里坐一会儿吧，宫澜，好生伺候着。”</p>
“是，娘娘。”</p>
皇甫伊人站起身，“娘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与娘娘对弈一局，不会很久的。”</p>
“没事。”德太妃慈爱地笑了笑，“你们年轻人本就应该多在一起相处，娘一个人已经习惯了，不必太把我放在心上。”</p>
皇甫伊人摇头，拉着她的手，“娘说的哪里话？王爷不在家，媳妇本该多尽一些孝心的。”</p>
德太妃对这个媳妇显然很满意，虽然她本就不是狭隘刻薄之人，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看皇甫伊人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宽容与温和。</p>
听到皇甫伊人的话，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那我先出去了，你与娘娘好好相处。”</p>
“嗯，娘也是，不要让自己着凉了。”</p>
看着德太妃走出偏殿，直到身影消失在眼前，皇甫伊人才转过身，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抬眼笑问，“娘娘选白子还是黑子？”</p>
临月摇头，“本宫对下棋只是大概了解一点，所以还是选黑子吧，还请皇甫姑娘手下留情。”</p>
皇甫伊人点头，把黑子的棋盒推到了临月面前，轻笑，“娘娘太谦虚了，没有人可以做到无所不能，总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娘娘即便不会下棋，也丝毫不减自身之夺目风采。”</p>
“这一点本宫倒是不否认。”临月愉悦地勾起唇角，显然心情不错，“本宫向来引以为傲的，就是这高人一等的自信和永不服输的脾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