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临,外头的雪势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北风呼啸,冷意寻隙而入,环绕在没有炉火的客房之中。
棉被随意地撇开在一边,平坦的床榻之上,一道略显单薄的白衣身影微微阖目,盘膝而坐,身体周遭萦绕着淡淡的赤色光芒,吐纳之间,鼻息悠长。
时间缓缓推移,当一点明月的清辉透过窗缝,洒在一袭白衣之上时,方南眉梢微皱,双目一睁而开。
内视了一番体内灵气的运转情况后,方南长长吐出一口气,丹田一沉,将烈焰诀的功法一收,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脖颈,下床站起身来。
打量了眼有些清冷简陋的客舍,方南沉默了会儿,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手腕一抖,一道炙热的光焰骤然从掌心而出,赤芒一闪之下,便是停在了屋子的中间。
嗤嗤!
一股暖意从赤色光焰中向四周散逸开来,为屋内的一切摆设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方南望着半空中赤黄交错的光焰,目光微动,沉吟了起来。
自从自己离开灵兽山以来,这套烈焰诀的修炼就一直在搁置之中,到目前为止仍旧卡在第二重的巅峰,想要突破第三重的话,方南估计自己还需要至少三四个月的苦修。
而等功法进阶之后,自己在进阶炼气九层时将再无瓶颈,剩下的仅仅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来到这大周之后的去路问题。
说起来,之前那位名为方言的黑衫大汉为人的确还算是坦诚,而且见识颇广,对自己的一些疑问作了不少详尽的解答,看来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初到大周境内的海外修士。
当然,这也和方南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去太清道观有关,不然的话,这一行人的态度就要另说了。
依照黑衫大汉所言,嘉州地跨千里,州中大大小小的至少有近百修仙宗门,而集贤府境内能抬得出名号的有三家,分别是千机门,白云谷和身为太清仙门分支的玉清宗。
这三家宗门均是有着数以千计的弟子,势力庞大,据传门中都有着不止一位元婴老祖坐镇,是本地修士除了太清仙门之外,最想进入的去处。
方南在思索了片刻后,心思就渐渐从别的选择上抛开,落在了这三家宗门之上。
太清仙门就不必多说,地位超然于众宗之上,不是他不想进去,而是根本没有资格,天灵根被封禁之下,他的资质等同于四灵根,而就算是三灵根修士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踏入仙门之中。
至于去太清仙门寻求解禁灵根的方法,方南倒也不是没有想过,毕竟以太清仙门展露在外界的实力来看,定然是有着修为超过自己外祖父的大能存在的,但一想到自己体内暗蕴的魂焰,他就只能苦笑之下,将这个念头放在一边。
天灵根对这些站在人界顶峰的大能来说,其实还真算不了什么,顶天就是一名有进阶元婴希望的结丹修士,相比之下,方南觉得对方要是看到自己,只会对这来历不清不楚的魂焰更感兴趣一些。
到时候,自己在这些大能好奇的探求之下,是死是活可就是个未知之数了。
而太清道观固然门槛极低,真想要进入的话,对于现在拥有炼气八层修为的方南而言,无疑是没多少难度的。但说到底,这太清道观主要是面向凡人,观中就那么几个低阶修士,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学的。
之所以有那么多修士想要加入,也仅仅是妄图求得一个被上头仙门看中,一步登天的机会罢了。不过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太清仙门只会挑上一些在观中呆了多年且对宗门忠心的修士,充入门中也仅是去当杂役弟子而已。
那些修为低微的散修对此依旧趋之若鹜,但对方南来说,显然是难以接受的。
思索了片刻后,方南的目光又落在了墙壁之上,有些嘲讽的一笑,隔着几道墙的房间内倒是住着一位有资格踏入太清仙门的皇族,身边还有着修为高过他的修仙者保护,但即便如此,对方也要走个过场,先进入太清道观待上一段时间再说。
之前这位长相俊美的王爷在临走前还打量了自己一眼,显然是因为在这客栈之中遇见一名修为高于他的修仙者而诧异,但也仅仅是如此罢了,包括自己在内的黑衫大汉一行人,估计从来没入过这位的眼,毕竟此刻的境界仿佛,但日后却必然会是天差地远。
对于这些在酒桌旁共同喝过酒的低阶散修,方南虽然没有什么深交的念头,但同样也不会抱有什么恶意,唯一让他有些惦念的就是能让这一行人气息收敛的原因,不过当自己拐弯抹角向黑衫大汉打听起此事来时,对方仅仅是举杯一笑,就不留痕迹地撇开话题,将此问轻轻掩过。
如此一来,方南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对方本来也要休息一番第二日起早去道观,于是又在交谈了小半个时辰后,就各自分开了。
摩挲了一下腰间的储物袋,方南望着窗外月光下依稀可见的雪景,轻轻叹了口气,眸子深处微微一动,却是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
集贤府的云梦城,是除了府城以外的第一大城,背靠运河,嘉州水路在此交汇,因此商旅如织,至少有着十万百姓在此定居,颇为繁华。
离城池有四五十里的玉清山脉,是这里的人们谈及变色的存在,因为山脉之中不仅长年有瘴气环绕,而且有不少并非人力所能抗衡的猛兽出没,即便是那些当地帮派的一流好手们,进去一趟走不出几里就得抛尸荒野。
本来还有一些商人受利益驱使,对这么一处雄伟山脉中的草药山珍有所惦记,多次派人进山,最终却没有一人走出来。长此以往,这些凡人终究是对其死了心。
几代下来,玉清山脉已经成了周围凡俗的禁地般存在,口口相传间,新长成的青年都记住了这一点,不敢踏入山脉半部,犹如祖训一般。而唯一让他们有些迷惑不解的是,这条明明充满危险的巨大山脉,为何会有这么一个犹如从太清道经里走出来一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