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渝忻接手白敬云暂代埠县防卫队队长,于三日前便早早遣散群众于就近的骨族分支之地暂且安顿,在埠县的大街小巷排兵布阵,符隶阵法等也准备妥帖,正是严阵以待,可昨晚血色之夜鬼兽却只出现寥寥数只!
这是近十几年来,白渝忻头回遇到的情况。
往年纵使做足了万全准备,到鬼兽倾巢出动之夜都会捉襟见肘,骨族弟子人数不多,分散到各地更显寥寥,而鬼兽的数量从来只多不少,白渝忻身为分支队长,肩负一方平民生命重担,于鬼兽之战负伤更是家常便饭,饶是自诩多年对战经验丰富,他也从未遇到过如昨夜那般诡异的情形。
整整一夜,袭击埠县的鬼兽不足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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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数白渝忻近十几年遇上的血色之夜,加上昨夜总共有六次,前五回最少的那次分散到他守卫之地的县区里也足有七十余头,像昨夜不足十头的情形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于一个时辰前白渝忻收到来自埠县郊外竹林的骨族弟子盯梢通传,密报称竹林深处有异动,鬼兽嗥声震山却良久未见鬼兽出林,林中有打斗声传出,前方探查的骨族弟子亦声称林中有以一人之力鏖战几十数鬼兽之人,但因光线昏暗看不清脸孔,只觉百米开外都能感受到那人周身布满的冰寒之气,十分骇人。
冰寒之气。
白渝忻一凛,瞬间联想到白敬云等人伤势的怪异之处以及白敬云昏迷前念念不忘的鬼仙,能凭一己之力独挑几十数鬼兽的绝非常人,难道会是……不消细想,白渝忻当机立断,余留十几数骨族子弟于县内以防万一,另率若干人骑马深入竹林进行查探。
林间,白渝忻一路于马背之上所见场面堪称惊悚。
数不尽的鬼兽残体断肢仍鲜血喷涌,四散零落于竹林,越往林中深处断臂残肢越多,竹林被斑驳刺目的血迹覆盖,沙地之上还浸满鬼兽滴落的黄浊腐蚀液,林间微风挟裹着浓重的血腥味以及刺鼻的状似硫磺的味道,一路深入,断臂残肢甚至鬼兽头颅竟是悚然遍布竹林,让一众踏进竹林的骨族子弟骇然不已,更有不少不堪场面的血腥呕吐不止。
鼻间浓烈的血腥味也让白渝忻内心倍感不适,但毕竟经验丰富,肃然的面上依旧冷静。白渝忻下马查探,发觉这些鬼兽虽皆死状惨烈,但却有两种不同的致命手法。
一种手法与造成白敬云等人身上所受内伤如出一辙,鬼兽残体仿若五脏六腑皆被无法化尽的寒霜之气覆盖,侵入到血液脉络之内,寒气见缝插针,无孔不入,冻结四肢。
另一种手法却是不曾见识过的狠辣。招招直取鬼兽弱点,如覆盖黑麟较少的脖颈以及面部,脖颈似是被利爪直接撕裂成两半,头颅与身体被生生分离,血肉模糊甚是骇人,有些则面目全非,爪子直擒头颅竟似生生将头骨捏碎,皮骨崩离,脑浆四溢,鲜血淋漓。
于林间的鬼兽残体略略一计便不少于五六十,莫怪埠县出没的鬼兽数量锐减,原是都折损于此了。
白渝忻的心情不见轻松反而愈发沉重,他几乎能断定使出第一种手法的人就是伤白敬云等人的那位“鬼仙”,这诡异的冰寒之气着实瘆人,飘渺诡谲,防不胜防。而另一人虽不知是谁,但这狠辣无情的手法也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不管是谁,都不是好对付的。
白渝忻眉间皱出丘壑,终是翻身上马决意一探究竟。
无论如何,身为骨族人,就该恪守骨主的神令,若两人中真有鬼仙三骨,必倾尽全力将人带回族内!
一路缇骑按剑深入竹林,白渝忻瞳仁蓦然一缩,快马加鞭往某处疾驰而去。
微光浅浅,于竹林间的一处树桩颇为突兀,只因林间各地遍布鲜血浊液,残体断肢更是数之不尽,而这树桩方圆百米却是完好如初,不但毫无血污,连空气都丝毫未闻血腥,好似自成一片天地,竹枝清脆,风叶窸窣,不受外物侵扰。
仅空气中弥漫不散的幽幽寒气有些让人介怀。
白渝忻略抬手,身后几十数白衣人便齐齐鞍马停下。
两人所在方位恰好逆光,白渝忻只依稀看到有两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个按身量看竟似四五岁的小童,而高的那个……
白渝忻眼眸有些闪烁,随即抬手抱拳,正声道:“在下骨族沽阴城分支队长白渝忻,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池炀揪着男人的衣襟不放,黑瞳里那抹执拗近乎化成实质,浅灰色的眸子也只静静看着小孩儿,林间唯柔光斑驳,静默一片。
得不到回应,白渝忻也不恼,只再次抱拳正声道:“在下骨族沽阴城分支队长白渝忻,一路追随鬼兽踪迹而来,阁下气度非凡,敢问林间鬼兽是否由阁下杀灭?”
静默无声。
一白衣弟子见人依旧毫无反应不由得皱眉,略驾马靠近白渝忻,语气不悦地道:“白队长,他们这般不给面子,不如直接拿下?”
呵,他们身为骨族子弟,纵然比不上被骨主亲赐白姓的诸位队长能享无上荣耀,但好歹无论身在何处皆是受人敬仰的,从通过骨族内门测试成为正式弟子至今,他还从未受到这般待遇,况且这还是由队长亲自问询,这两人未免太过不识好歹。
不料白渝忻闻言却是肃然抿唇,冷然挥起袖袍,那名骨族弟子霎时面色尴尬,哑然退下。
日光渐浓,两人于逆光处的身影愈发隐匿,白渝忻压下心里的惴惴,第三次抱拳:“在下骨族沽阴城分支队长白渝忻,请问阁下,是否为……鬼仙三骨?”
白渝忻话音刚落,包括刚那出声的一众骨族弟子皆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众人目瞪圆滚,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鬼、鬼仙、鬼仙三骨?!
他们没听错吧?!
似乎对最后几个字有了反应,气息冰冷的男人终于缓慢地将低垂的头颅略略抬起,浅色的冷眸淡淡地投向白渝忻。
虽然看不真切,但男人抬头的动作白渝忻还是迅速捕捉到了,有反应!
“阁下……”
“你看别人干什么?看我!”
池炀蹙眉,揪紧了男人的衣襟,面带不悦。不回答我的问题还敢走神看别人?!
于是,白渝忻便见那刚抬起的头颅又缓缓垂下。
微风吹过,微光乍暖。
一高一矮四目相视旁若无人,林间一片寂静。
众骨族弟子:“……”
白渝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