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保镖蹲在街市旁的角落里,由两名警察看着。我招呼其中一人过来问话。
“你叫什么?”
那保镖低着头,浑身哆嗦着,“我叫宋德。”
这家伙长得肥头大耳,相当壮实,没想到胆子这么小,我安抚的说道:“不要紧张,我只是问你一些当时的情况。”
“警官请问。”他依旧有些哆嗦。
“你把离开绿竹轩,也就是那个棋馆之后的经过给我说一遍。”
宋德稍稍抬起头,道:“张老爷走出绿竹轩时,我们早在门外候着了。我们开车跟在他的后面,感觉十分的奇怪,后来才看见轿车里除了司机,竟然还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人?”我道。
“是,我们四个人都看见了后座上多了个影子了。老爷的车比平时的开的慢多了,过了大半个钟头还没走出这条街市。当轿车开到这里的时候,我看见一个黑影从轿车里飞出。我怀疑自己的是不是看错了,一眨眼的功夫,黑影就消失了。”
我觉得很奇怪,照理说保镖是一直跟着受害者的,不可能没看见有人上车。那就说明,那道黑影是中途凭空出现在轿车里的,再联系黑影的消失方法,不禁让我联想起了地遁术。看来黑影还是个道家的高手,要不然他无法准备无误的确保自己出现在轿车里。
“说下去。”我赶紧催促道。
“我心想轿车里的老爷可能有变故,就加快车速,招呼另三个保镖打起精神。老爷的车停了下来,我赶紧跑过去,窗里竟伸出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看他左肩上,果然有个血手印。
“当时我被吓得不轻,想着赶紧救老爷出来。我联合其余四个人,将车门拉开了。轿车里的血腥味吓得我就想要转身逃跑,谁知道脚踩上了一颗石子,摔倒在地,头上还磕出了一个大包。”
我看他头上,真就有个紫色大包。
宋德接着说道:“没想到车门一开,张老爷就跌倒在地。他双手沾满鲜血,背朝天趴在地上。车上的司机被吓疯了,尖叫着跑了。另三个保镖被吓得丢了魂,木讷的站在原地。我被撞了头,反而清醒,壮着胆子上去查看,发现老爷已经没有气息了。”
“我见一个巡街的警察就在不远处,就扯着嗓门喊“死人了”,没过多时,三两个警察就赶过来了,之后,我就一直在那个角落里被看押着。”
我示意警察把另三人也带过来,“你们之中,有谁看清了黑衣人的样子?”
那四人纷纷摇头。
其中一人道:“我只记得被那黑衣人逃出去的时候,踩了一脚车门。”说着,他走到轿车的另一边,指着上面的脚印。
我示意大同上去查看,大同摸了摸,感叹道:“那黑衣人的该有多重啊,区区一脚,就让豪车的门上留上了他的脚印。这一脚要是踹在人的身上,恐怕会筋骨俱裂。”
“拥有这样的体重,再加上精湛的道法,”我摸了摸下巴,肯定的说道:“这黑衣人定是个男子。”
我不禁想起了在李家门口遇见的黑衣人,老陈说他叫作抓三暴,还是个侠义盗贼。可是,那人似乎不会道术……
天啊,又出现了一个神秘黑衣人!
老陈早在张天宏尸体前查看,我吩咐大同好生安慰保镖,独自走到了老陈身旁。
尸体已翻了个身,仰面朝上,心口位置的衣服上渗出一大片血迹。法医戴着手套正在查验伤口,老陈却在翻验尸体的手掌。
“法医,验得如何?”我道。
法医道:“全身只有一处胸前的伤口,是致命伤,一刀穿心,立刻死亡。”
“不对。”老陈站起身,“虽然是一刀穿心,却没有立刻死亡。”
老陈指着张天宏的双手道:“死者双手沾满鲜血,却并没有被刀剑刮伤的伤口。说明凶手的刀很快,死者都没来得及伸手抵挡,但凶手这一刀虽刺中要害,张天宏却没有立刻死亡,所以他用手捂着胸口,在双手上留下了大量血迹。”
我赞同老陈的说法:“不错,张老爷还把手伸出窗外,向抬轿的保镖求救,但等轿车停下时,张老爷却已经死了。”
法医继续说道:“但从伤口的情况看,刀刺深入皮肉足有两寸,而且就刺在心口的位置,按照常理,心腔被刺得破裂,必会立刻毙命。”
老陈俯身查看了片刻,道:“如果死者的心脏长得稍稍偏向右侧,而凶手却不知道,那他没有立刻毙命就完全有可能。”
太厉害了,直接可以当法医了!
我又问道:“这刀伤的手法如何?”
“迅疾利索,可以看出是用刀的高手所为。”
“关于凶手,恐怕已经有了眉目。”我道。
老陈站起身,朝轿车挪了一步,“说来听听。”
“凶手是个黑衣人,并且是个道家高手。从张老爷离开绿竹阁时起就埋伏在四周,当轿车行到这里的时候,他迅速使用地遁术出现并且行凶,之后再成功利用地遁术逃脱。”我道。
老陈掀开轿车上的坐垫,坐垫上沾了一些血迹,还没干透,他竟不小心沾在了衣袖上。
他环看着轿内的情形,四周沾满了血迹,右侧米色的真皮座椅上更是横竖不齐的画着很多血痕,最中间的几条血痕却颇有规律,连起来看还能分辨出:丨二。
老陈放下帘布,从衣袖里抽出宣纸打开,果然是一模一样的标记。
难道是巧合?同为商人的李百万和张天宏在死亡现场留下了相同的标记,对应着数字“十二”,也或许是指“东方”,又或者是其他的尚未猜想到的含义?
老陈蹲在轿车里思索着,奇怪的符号令他颇为困扰。
我也掀开了帘子,“发现了什么?”
老陈指着右侧的奇怪图案。我朝他所指方向看去,“又是这个图案,难道张老爷和李老爷的死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或者说,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老陈仰起头,说道:“死者都想通过这个标记来暗示我们什么,联系到他们都是经商多年的商人,我更相信这就是记账暗号。”
“记账暗号?”我问道。
“对,两位死者又都是商人,所以对记账暗号的使用应该是信手拈来。”
“如果真的是记账暗号,这个暗号意味着什么?”
老陈站起身,“十二。”
“十二?一个数字?”我放下门帘。
我思索片刻,“确实极有可能。如果凶手想要暗示我们十二这个数字,写下汉字“拾贰”的时间远远多于写下“丨二”的时间,况且两位死者留下信息都是在临死之前,保不准写完几画就要死了。在这种时候,他们必然会选择极简便的方式,而他们平时使用的苏州码子便是首选。”
老陈翻开轿车座椅上的木板,“死者留下的线索可能不止这一点,这轿车里极有可能还留有别的线索。”
老陈和我在轿车里搜查了一阵,竟毫无发现。
“这轿车里到处沾着血迹,看上去实在渗人,真就像是一顶凶车。”我接着道:“不止是凶车了,简直就像是一口棺材,放在这里,专门留着给冤魂休息的?”
老陈只顾自己在一旁找线索,并不搭话。
我转过身去,发现老陈左袖上的一摊血迹上残留着一些东西。
“大人,看你左侧衣袖上。”
老陈翻起左边衣袖,掀开门帘时不小心沾上一摊血迹,上面竟然粘连着几根丝线。
他把丝线取下递给我,我放在手里看了一阵,“像是流苏。”
老陈道:“不错,只有上好的流苏,才能吸附住在衣服上。”
“难道是凶手留下的?”我道。
“不是,流苏浸染在血迹中,还粘连着一些粘稠的血浆,显然是死者留下的。”老陈又看了几眼流苏,“而凶手行凶后,就立刻离开了,并没有停留,否则,他必会发现死者没有立刻死亡而补上一剑。”
“难道不会是凶手跃出门帘时,粘在门帘上的?”
“这种流苏极有弹性,是用上好的丝绸制成,如非人为拉扯,不可能脱离配件。”我拉扯丝线,果然很是牢固。
老陈接着道:“能配上这种流苏的配件自然也很贵重,不会是一般人家有的。至于那些身手和道行极好的江湖中人,更不可能佩有。”
我道:“但也有可能原本是配在凶手身上的,死者在死前拉拽时留下的。”
“你不要忘了,凶手的刀很快,死者都没来得及抵挡。况且,死者手掌里并未留下拉拽的痕迹。”老陈打开门,我随他走出轿车,又走到尸体旁。
老陈俯身去查看死者的衣物,翻看皮带时时停留了片刻,他示意我帮忙,二人合力解下了死者的皮带。
老陈查看了几眼皮带,递给我,皮带内侧沾着几个血手印,血迹尚未干透。
老陈道:“如我所料,那些流苏原本藏在张天宏的腰间,他为了让人注意到那些流苏,在临死前故意从腰间掏出,只因为他死前轿车震动,把他跌出了轿车,才意外的使流苏沾在了轿车的坐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