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蔓延,益州城内,几乎如同炼狱。
苏青玉一路走来,眼见城中只有三两个人行走在大街上,一旁死寂,脸色有些凝重。
益州乃是凤国的重镇,向来富庶繁华,如今竟然一片荒凉至此,可知这一次的瘟疫,实在是来势汹汹。
不知,穆珏他可还好?
虽然他是亲王之尊,身旁有御医伺候,可毕竟这瘟疫传播得极为可怕,苏青玉娇俏的眉峰之间,不免有些忧虑。
“都闪开!”几个官差骑马而过,举着手中的令符,道,“九王爷有令,疫情严重,各家各户严禁外出,另民间若有良医能治疗瘟疫者,赏万金!”
大街之上零散的路人,全部都聚拢过来,神色忧虑。
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这已经导致数万人丧生的瘟疫,还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听说了吗,九王爷身边好像有个什么公主,听说也染上瘟疫了!”一人小声嘀咕道。
“不会吧!”旁边的一个男子也甚是吃惊,“前些日子,我那个在衙门当差的小舅子曾说,太子殿下已经向皇上上折子了,我们益州的疫情如果得不到缓解,很有可能会让我们整个益州全城封城,到那时,只怕我们就只能活活的被困死在这儿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无比惊恐。
毕竟,感染瘟疫的人虽然很多,但若是因此要屠绝整个城市的人的性命,未免太狠了点。
苏青玉有些神情恍惚。
太子的手段,她早已见识。
只是,公主?难道竟然是南岳公主上官子娴?
苏青玉莫名觉得心里有种酸楚的感觉,从津南城一路赶到益州,原来穆珏的身边早就不缺人,早已经有人相陪。
“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一个青衣妇人抱着不足六岁的女孩,跪倒尘埃。
大夫都已经说没救了!
可是要让一个母亲,亲眼看着自己孩子死在自己怀里,这无疑比让她自己死还要难受。
苏青玉走过去,小女孩的眼角已经微微泛黑,和那些感染瘟疫死去的人,如出一辙。
她有些不忍,着急的看着长孙珩言,既然是血毒老人的弟子,他或许能够救这小女孩一命。
“让我救?”长孙珩言负手而立,神情淡漠,恍若人命在他的眼里,比草芥还要低微。
废话!
苏青玉白了他一眼,既然答应了她前来,难道不是来救人的么?
她手上沾染的鲜血无数,可唯独,一个母亲的泪水,却最能触动苏青玉心底的柔软,她不由地想到了萧姨娘,那个可怜又可悲的女子,死的如同尘埃,但却是这个世界,唯一给过她母亲温暖的人。
“南岳公主如今正和九王在一起,别怪我不曾提醒,这位六公主的手段可是不容小觑,只怕你去迟了,九王穆珏的身边难免会多一位侧妃!”
“我让你救人!”苏青玉看着小女孩奄奄一息,不禁有些急了。
反而是长孙珩言有些诧异。
女人,最看重的不应该是名分么?
他有些意外,白衣拂尘,缓缓蹲了下来,如同女子一样白细的手指,轻轻的搭在女孩的脉搏处,和寻常大夫诊脉不同,他的手仅仅触碰了女孩的脉搏不过三秒,就已经松开了。
青衣妇人绝望的看着长孙珩言,难道,她的孩子,真的没救了么?
三根如牛毛一样细的金针,从指尖而出,顺着小女孩的血脉而上,这等救治之法十分诡异,可苏青玉却一眼认了出来,她曾经在穆珏的书房里看过,前朝有位老太医,曾以金针刺穴之术,将本已经断气的皇帝,救了过来,只是这等绝妙的针法,早已经失传。
渐渐地,女孩恍若恢复了生机。
苏青玉不由地松了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意,虽然女孩眼角的黑色未曾褪去,但至少能活过来,可见已经有了不少的希望。
“神医,神医!”一旁围观的三两个路人,本是看热闹,却意外的看见女孩死而复生,脸上都写满了诧异。
“我需要防风,杜若,秋葵……”长孙珩言一连说了几种药材,旁边围观的路人连忙下去置办,仿佛在幽深的黑夜看到了生存的希望,一个个喜不自胜。
苏青玉眼见长孙珩言真的能解救这瘟疫,也连忙去帮忙。
“青玉姐姐,我娘让我给你送点吃的!”小女孩提着食盒,蹦蹦跳跳的过来,脸上的天真烂漫,充满活力。
苏青玉正累的筋疲力尽。
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合过眼了,长孙珩言忙着诊治危重的瘟疫患者,而苏青玉也指挥着众人,熬药发药。
饶是她一向不错的身体,也不禁被这几天的烦累,生生的瘦了一圈儿。
“嗯!”苏青玉捏了捏小女孩嫩嫩的小脸,不由地莞尔。
那天,长孙珩言救她的时候,已然奄奄一息,却没想到三两幅药喝下,加上金针刺穴之术,已然逐渐恢复了生机。
苏青玉正准备嘱咐小女孩不要乱走,忽地,脑后一片空白,就在快倒在地上的一刹那,长孙珩言蓦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将她扶着。
“去歇歇,这样子下去,我非得多救一个人不可!”长孙珩言打量着苏青玉的脸色,苍白无力。
她的身子原本就没有恢复好,如今又累了这整整两日,只怕身子已经虚脱到了极致。
可是第一次,长孙珩言觉得自己拿一个人无可奈何。
他只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只不过为了钱、为了名分而勾心斗角,而眼前的苏青玉,却像是个另类。
益州的瘟疫本与她无关,可偏偏她却宁愿置身危险。
一袭极为简单的衫裙被汗水浸湿,比起那些世家之女、大家闺秀,显得无比狼狈,但长孙珩言却觉得,至少在他看来,此刻的苏青玉比谁看起来,都美!
“青玉姐姐,快去歇歇,否则大哥哥该急了!”女孩的脸上也不禁有些担心,小手挽着苏青玉的手掌心,着急的道。
童言无忌,可是听者有心。
长孙珩言扶着苏青玉在一旁坐下,不由地有些发愣。
他似乎,真的急了!
并不是因为担心巫族天女就此断绝于世,而是真的担心苏青玉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两天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他仿佛习惯了苏青玉和他一起,习惯了她的冷淡,习惯了她的着急,更习惯了她嘴角不经意露出的微笑。
“神医在哪儿?”几个官差推开成堆的百姓,挤挤攘攘的闯了进来。
长孙珩言并未用真名示人,可这益州全城的百姓,是因他而活,所以,几乎所有人,都以神医相称。
“在那儿!”有人指着长孙珩言的方向,迫不及待的道。
“神医!”官差们原本十分倨傲,可对长孙珩言和苏青玉,却是十分有礼,“南岳公主身染瘟疫,我家王爷特意派我等前来取药,另外王爷有令,益州府的所有官差和九王府的所有侍卫,都悉数听从神医吩咐,共同抵抗瘟疫。”
苏青玉原本精神不济。
蓦地听见穆珏和南岳公主的名字,心里莫名的有种难受的滋味。
抬头,人群之外,那辆朱顶马车格外显眼,苏青玉知道,那是只有亲王身份才能拥有的。
咫尺之遥,可是苏青玉却不愿意相见。
一阵风似有若无的刮过,掀起马车的车帘,隐隐的,她看见马车里一个虚弱不堪的女子,依偎在穆珏的身上。
苏青玉的手,下意识的捏紧了。
穆珏!
他居然抱着上官子娴,而且那姿势,竟然是那般亲昵。
“嗯?”长孙珩言顺着苏青玉的目光看去,果然,这个世界唯有穆珏才能让这女子的眼中多出几分的柔软。
“神医,可否将药取来,我家王爷急等着有用!”官差看见长孙珩言发愣,忍不住提醒了几句。
“排队!”长孙珩言冷冰冰的丢下这两个字,负手离开,反而让官差有些莫名其妙。
让他们去和一些庶民一样排队领药,估计这应该是一桩奇闻了!
只是他们都曾耳闻,这位神医脾气极为古怪,而且性子很冷,这能够救治瘟疫的药方,却唯独只有这位神医才有,官差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不忿,老老实实的前去排队。
穆珏坐在马车内,眉头深皱。
益州的疫情渐渐有控制下来的趋势,他应该是高兴的,只是昨日,九王府自津南城中飞鸽传书,言及苏青玉自从数日前离开王府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王府的管家曾经派人去大将军府询问,也并未见到苏青玉的踪迹,恍若她从世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穆珏不禁有些担心,吩咐莫随心去调查一二,可是至今,仍然没有苏青玉的消息。
“咳咳!”上官子娴禁不住咳嗽了两声,她有些后悔,早知那药的作用如此之大,她完全没有必要服下那么多来装病。
已经浑浑噩噩的躺了几天,面色依旧苍白,虽然她很享受在穆珏怀中的瞬间,可是上官子娴却不禁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因此受损。
“别怕,本王已经让人取药了,听说益州来了一位神医,许多人染上瘟疫都被治好了!”穆珏不由地安慰道,依旧痴痴的看着远处出神。
话音刚落,只听得耳边一阵轰鸣。
穆珏来不及反应,一块硕大的岩石,从大街两旁的高楼砸下。
苏青玉正有些颓靡的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猛地听见身边的响动,不禁大惊。
不!
那巨石来的极快,她甚至连出手相救的机会都没有,穆珏的马车虽然是金丝楠木所制,可却也无法承受着巨石的重击。
苏青玉脸色瞬间苍白,饶是她心里曾有那么一瞬间怨过穆珏,可是如今,让她眼睁睁的看着穆珏遇险,她的心,还是悬到了嗓子眼。
“不要,王爷!”上官子娴知道,那巨石来得极快,根本没有任何闪躲的可能。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的将穆珏推出了马车。
巨石,重重的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