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姓孙,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依龙屯里的人男女老少都把他叫做孙二,只不过有些辈分实在小的人要在后面缀上一个“叔”或者“伯”字,至于他大名叫什么却没有人知道,时间久了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名字了。
孙二无儿无女,他的老婆在屯子里被人叫做孙二媳妇、孙二婶子,孙二娘,却从来没有人喊她一声娘。十几年前他们俩也是有过孩子的可是因为家里太穷,三个孩子生下来没有一个能活到一周岁就死了,孙二媳妇的身子也因此彻底坏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怀过孕。都是穷惹的祸,都是为了口吃喝。
过了一辈子穷日子的孙二两口子,临到黄土埋脖子了突然过上了好日子,白面大米猪肉鸡蛋,一袋子几十斤细粮的往家里扛,激动地老两口好些个日子晚上睡不着觉,总觉得像是在做梦,总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常常半夜两个人还要披着棉袄举着火把到厨房里把米面粮油看了再看,生怕哪天早上一醒来这些东西都不见了。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抠抠搜搜一个馒头恨不得顶一顿饭,老两口喜滋滋的过了几个月,想着可以多省下来一些粮食留着以后吃,没想到突然十来个大汉被安排进了他们的家,然后一日三餐每天大碗的米饭大个的白面馒头就这么往桌子上端,没过几天那些粮袋子面袋子就见了底,孙二媳妇也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屯长和小措少爷吩咐过,要对这些人客气些,他们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魔星,惹急了是会掉脑袋的,孙二每天战战兢兢,心里有苦无处诉胸中有气不敢发,这些个灾星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阴天总有放晴日,坏日子总算熬到了头,小措少爷从江滨回来的消息传进了孙家夫妇的耳朵里,等啊等熬呀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几个青龙卫被小措少爷带人给叫走了,另外七个大块头虽然还赖在自己家院子里但是他们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孙二一上午嘴里叼着一根旱烟管哼着别人听不懂的小调,在院子里忙活来忙活去,一改这些日子里的憋闷呆板。
盼星星盼月亮,盼江滨来的英明神武的二少爷把这些败家玩意抓走,可是盼到中午没有盼回来二少爷却等到了四个头发丝都没有少一根的青龙卫回来,孙二这个心啊,拔凉拔凉的,一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连黑龙跟他打招呼都没有理会。
“小花,你先回你们屋去,不要跟他们说别的,吃过午饭我有事情要交代。你们三个跟我过来!”黑龙扫了一眼孙二微驼的后背把那张带着怒气的脸记在了心里。
“行,黑龙大哥,俺先回去了。”小花的一只腿被范添添踩得够呛,这一路走回来疼痛虽然不至于难以忍受但也实在是不怎么舒服,小花满口答应之后扭着身子回自己的屋,黑龙在前,施杰何天吕罗紧跟在他的身后也进了他们的房间。
“关好门窗,注意外面的情况,我现在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你们都仔细听好了,记好了,不仅要记在脑子里还要记在心里,而且要保证听过之后不能说出去,连说梦话都不行,你们能做到吗?”
这是一间极普通的农舍,开了门两大步就是炕,黑龙坐在炕沿,眼睛在三个手下人的身上逐一扫视过去,最后放在了吕罗的身上。
“老大,我发誓,今天我听到的看到的都不会对任何人说,如有违背让吕家所有人不得好死死无全尸!”吕罗虽然年纪小,可是也分得清好坏看得明白轻重,眼见黑龙盯着她看,以为黑龙定是对她不放心,所以一时间委屈涌上了心头,未曾开口,眼圈已经红了,眼泪也在眼底打着晃,要不是她拼命忍着,早就落了下来。
“吕罗,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担心你,我害怕你的倔脾气有一天会惹祸上身啊!”黑龙一身叹息,脸上黯然一片,吕罗的眼泪也随着这句话最终落了下来,砸到脚下黑色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墨迹。
“老大,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吧,天大的事情我们一起担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跟那些死去的兄弟亲人相比已经是幸运的了,没有什么挺不住也没有什么忍不了,你就放心吧,罗罗她虽然年纪小性子急,可是她也是个大人了,是青龙卫的一员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相信她能做好也会做到。”如果此时范添添在场,一定会更加喜欢施杰的,做该做的事说该说的话,对范添添的脾气。
“老大,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让你再替我操心了,我也不会再让大家伙失望的,您有话就放心的交代吧。”吕罗泪水如织,双眼朦胧,哽咽的向黑龙保证,何天和施杰也跟着附和,都在等着黑龙开口。
“太子殿下找到了,就在这里。”
“……”
黑龙轻飘飘的一句话,对于屋子里的三个年轻人来说不易于平地惊雷把他们震的失了聪,更像是天上掉馅饼把他们的脑袋砸懵了一样,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别说吕罗刚才难以自抑的哽咽,就连呼吸声都暂停了。
“老大,你说的是真的?”过了好一会儿,何天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一双眼睛盯着黑龙看,里面写满了怀疑和询问。
“是真的,我见到了,就在刚才。”黑龙理解这件事对他们的震动,所以回答的极为简短却又异常坚定。
“太子、殿下,他、他可好?”
“好,什么都好,身体健康,四肢健全。”
“这是好事啊,老大!”何天眼里的疑问终于换成了欣喜,一时间喜上眉梢双手舞动,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放了。
“老大,你怎么就这么回来了,为何不叫我们也去见一见太子殿下呢?”何天兴奋的脸色都有些潮红,眉飞色舞。
黑龙看了一眼喜悦不能自抑的何天又瞄了一眼陷在惊喜中不能自拔低头抹泪的吕罗,在心里长长的探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最终把眼睛放在了施杰的身上。
“施杰,你来跟他们说吧,说说你为什么不高兴。”
“老大,我不是不高兴,我是有疑问没有弄清楚,所以施杰不敢高兴的太早。”施杰只是最开始在自己说太子殿下找到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可是没多久那神色就已经被凝重所取代,这个年纪这份心智实在难得,怪不得青龙大哥临走的时候告诉我要重点培养施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