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时间已经过了一更天,除了做夜里生意的青楼和赌场还亮着灯火,整个江滨城都在呼啸的北风中沉沉睡去。
夜里安静,范添添声音虽不大可是却穿透风声清晰地传进了那几个人的耳中,脚步停顿的那一刻范添添听见了兵器摩擦布料的声音。
领头的大哥最先转过身来,对着范添添的方向抱了抱拳说道:“这位兄弟,实在对不住,明人不说暗话,我等几人出门在外身上银两被盗,生活无着才起了打劫的心思……”
没等他把话说完范添添就打断了他:“你们需要钱是吗?我有。一千两够吗?
巷子陷入了静默,几秒之后,刚才说要杀了范添添的那个人对领头的男人说:“大哥,别信他的,一个乞丐怎么可能有一千两银子,他八成是派来追杀我们的。”
没有人应和他的话,可是几个人与范添添之前的距离却越来越短,他们真是动了杀机,不管范添添身上是不是真的有一千两银票他们也不打算放过她了。
“小眼睛那位大哥你的左腿腿骨错位了,过个两三天要是还不接好就得一辈子当个瘸子;穿灰色衣服这位大哥,你的右手臂被人砍了几几下啊?刀都拿不稳了却总喊打喊杀的实在不像样子……”范添添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人已经齐齐地站住了脚,为首的那个汉子扑通一声给范添添跪了下去。
“大哥!别信他,保不齐他是在诳我们呢。”穿灰衣服的人冲跪在地上的汉子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换来的却是络腮胡子一声命令式的“跪下!”,他狠狠地盯着范添添看了两眼,然后不甘心地跪了下去。
“这位公子,求你救救我家主人,我袁成杰一辈子也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我是一个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你的感激对我来说一钱银子也不值。”范添添双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地说。
“只要公子能把我家少爷和小姐救出来,让袁某人干什么都行。”汉子看着范添添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
“我要是想拿你们的命来换呢?”范添添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这次她等到的不是那个汉子自己的回答,而是跪在她面前的七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我愿意。”其中也包括那个一直要杀范添添的灰衣男子。
这个答案比范添添预想的还要满意,也让她从心底感动了一下下。这里跟现代社会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是仅有这份忠诚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无法可比的。
“我不要你们的命,我要你们用自己后半生的忠诚来换取你们主子的性命,如果没有什么意见,就跟着我走吧。当然愿意留下来的我也不拦着,只不过不要想着在背后对我下刀子就行,我这个人胆小,怕吓。”话说完,范添添转身,向着黑暗中大步离去,步态稳健自然,丝毫没有她刚才所说的害怕之态。
三刻钟之后,在江滨城最繁华的汇文金街上一间店铺的后屋坐着八个人,一个单薄瘦弱的小乞丐和八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小乞丐是范添添,而那七个男人则是她刚刚捡回来的没有跟她签卖身契的仆人。
这个店铺是今天上午范添添让张二给找的开衣店的铺子,张二的办事效率的确是对得起她花的钱,下午过来送人牙子时就把房契和钥匙给范添添送了过去,范添添自己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用上这个地方。
过来的路上,几个人已经向范添添交代了他们的身份和目前的困境。
他们是大雍朝已故威远将军司马南的部下,一年前大雍朝异姓王冯栋止也就是现在的乾朝皇帝在大雍朝皇帝赵棣的四十二岁生日当夜发动兵变,火烧皇城,篡位登基。
威远将军当时正带领十万大军戍守南疆,一面是一直对大雍国土虎视眈眈的南疆蛮子一边是劝他投诚否则就断他粮草的冯栋止手下的二十万人马。带领部下苦苦支撑了半月,眼见营中已经断粮,士兵面黄肌瘦连兵器都拿不动了,司马南无奈之下命人护送他们三十几个身边的亲卫从小路回京城解救自己的家眷,自己却在人走之后挥剑自裁,以示对赵棣的忠诚。
他们三十几个人带着将军的遗愿一路上日夜急行,可是当他们衣衫褴褛疲惫不堪地赶到京城之时,威远将军府全府一百二十六口已经尽数被下了监狱。监狱守卫森严,他们既无银钱买通狱卒又没有高超的武功,根本就没法探视里面的情况。
又在京城等了一两个月,终于探听到乾皇下令将威远将军府十五岁以上家眷全部斩杀,十五岁以下家眷及其所有仆人贬为军奴,发放北寒之地。
他们一路跟随着流放的队伍,风餐露宿,期间几次出手相救,无奈本领有限,不仅无功而返葬送了二十几位兄弟的性命,还被官府通缉,一路饥寒交迫行到江滨只剩下他们兄弟八人,且人人伤病缠身,别说救人了,就是在这么下去自身也难保性命。
一路上病死的冻死的,包括威远将军唯一的小儿子在内将军府上下目前还有二十多人存活,眼下被尽数关押在江滨城西南部的一所监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