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安将干草仔细的扑在石床之上,自然而然的将两件衣服拿出来做了枕头,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虽然长生没有实在的身体,可是在京城家中的时候,成安安已经习惯了在枕边给他留下一个位置,此刻也是顺手,习惯成自然而已。
在长生看来,成安安那般的自然而然,让他唇角忍不住露出了点笑意,即便是外面方才碰到的那些个脏东西,也没有再损害他的好心情。
“好了,我睡了,晚安。”
成安安揉了揉眼睛,确实是有些困的厉害了,在将石床铺整好之后,习惯性的对着男人喊了一声晚安,然后脱下鞋子,身子一翻,舒服的躺在了床上。
再是冰冷发硬,那也还是一张简陋的床。
就算和弹簧席梦思之类的柔软无法相比,在这么一个疲累的急需休息的夜晚,有这么一个安身之所,休息之地,已经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了,成安安从来都很会调节自己。
成安安安心的闭上了眼睛,虽然有许多疑问,有许多想要知道的东西,但是在此刻,成安安只想要暂时休息一下。
在这么一个夜晚,安安静静的休息一晚上,什么都不想,保持一个好心情,一觉到天明。
男人与自己共处一室,没有比这个还让成安安安心的了。
她的呼吸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渐渐的平息了。
长生望着成安安那渐渐平稳的气息,唇角还保持着那么一点儿笑意,眼眸中却是暗色。
他应该对成安安的信任感到自豪,还是为了对方对自己的毫不在意而感到无奈?
他虽然是阴魂,性别可也是男人。
长生坐到了石床上,下面铺着自己找来的干草,还能够感受到草叶间的气息。
成安安专门留出了一个位置,就像是在京城那间房间里一般,即便他没有实体的时候,她也还是不自觉的给自己留下了一个位置。
长生的手缓缓的伸出。
指尖,堪堪停在了成安安的唇角,那唇是保持着一种微微勾勒的形状。
看起来很诱人,有些发热,有些想要去尝试一下其中的滋味儿。
他不止一次品尝过成安安唇齿的味道,可是不论多少次,他总是觉得不够。
还不够,他想要的,还更多更多。
长生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像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一般,此刻在面对成安安的时候,理智一点点的消失。
长生的指尖终于按在了成安安的唇上,对方的唇上热热的,那种热度仿佛能够将自己的指尖都融化了一般。
也确实在融化。
长生的手指肉眼可见的变得浅淡,没有了实体,仿佛是虚幻一般透明,隐隐的透过他的指尖看到了指尖下女人艳色的唇。
长生的眸子越发的沉暗,透着一股子危险。
指尖渐渐的用力,然后那透明便渐渐的从指尖蔓延到了手掌手腕,一直到小臂的位置。
成安安的唇向下微微的凹陷,像是润色的果冻一般。
长生收回了手。
然后那看起来似乎要隐隐消失的小臂,手腕,手掌,手指,又一点点的出现在了空气中,且变的凝实,仿佛方才所见到的都只是幻觉一般。
只是怎么可能会是幻觉。
长生的眸子微微低垂,睫毛覆盖住了眸子中危险沉暗的神色。
成安安的血液确实对他有些作用,可是那作用终究只是一时的。
起码,那血液不足矣支撑他一直碰触成安安,一直呆在成安安的身边。
夜晚的村庄比起城市来没有那些乍然的汽车轰鸣声,也没有夜半不睡的夜猫子,不论怎么听,都是绝对的安静。
村庄中应该有的偶尔的虫鸣鸟叫之声,再不济也应该有一两家养的狗吠两声,可是这些都没有。
乡村的人晚上没有那么丰富的夜生活,大多都早睡,而安乐村,比起普通的村庄,似乎更加的安静了一些。
长生慢慢的站起了身子,转头望向了那石屋之外。
石屋外面,有狂风卷起,里面席卷着阴冷腥臭的风,带着强烈的危险,草叶都被吹断。
可是,无论那风有多么的阴冷可怕黑暗,石屋之中都仿佛是另外一片与世隔绝的空间一般,根本就感觉不到外界的危险。
长生一步步的向外走去,成安安没有丝毫察觉。
她恍惚沉入梦乡,沉入了许久许久之前的记忆之中,沉入那已经快要遗忘的过去之间。
长生没有回头看成安安一眼,因为他已经将自己能够为成安安做到的防护做到了极致,再多的,对方今日无论做什么,都要先跃过他!
男人的身形诡异的一阵波动,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石屋外,而石屋那有些破损的门,无声的闭合,关闭的紧紧的,将外界的一切动静都隔绝在了门外,留给了成安安一片安静的天地。
男人站在了空地之上,他周围的风呼啸的更加剧烈,发出了诡异的啸声,仿佛是冤魂在咆哮一般,带来了绝对的危险。
“嗤嗤”之声不断,长生周围的草叶土地像是被无形的风刃切割开一般,只是转瞬的功夫,便是遍地狼籍。
泥土草叶翻飞,风夹杂着碎裂的石块不断的向着长生面门扑击。
可是无论那狂风多么的迅猛,待到了长生一步距离,便如同进入了另外一个领域一般,瞬间风平浪静。
风刃鬼啸阴气都无法奈何长生分毫。
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动,便仿佛是占尽了一切上风。
狂风更加猛烈,周围的气息越发的阴寒腥臭,天空中那稀疏的星月被完全遮蔽了一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明,只有无尽的黑暗在压下。
长生面对着这仿佛是要将他彻底毁灭的架势,面对着那无形的存在的愤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是在找这个吗?”
他缓缓的伸出了手,掌心中托着的分明是有了裂痕的木雕,还有那染了成安安太多鲜血的玉佛。
狂风呼啸更猛,尖利的叫声能够刺破耳膜,在声波范围内的一切除了长生之外尽数化为粉末,那样子的破坏力,强大的可怕。
对方真的怒了,黑暗的风化为一只大手,呼啸着向着长生掌心中的东西抓去。
“你更想要的,是哪个?”
在那黑雾所化大手抓至的前一瞬间,长生仿佛自言自语,下一瞬,他掌心中的木雕和玉佛化为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向着外面抛。
黑气所化的大手停顿了一瞬,下一刻,向着木雕追去。
眼看着黑气所化的大手便要抓住木雕,而那玉佛也被无处不在的阴风托住。
“看来你更看重这个。”
长生说话间,他的双手猛的一握一扯。
在恐怖嘶哑的不能够分辨音节的可怕呐喊声中,木雕凭空碎裂成了齑粉。
那黑气所化的大手,最后抓住的只有一堆已经无用的粉末。
粉末纷纷扬扬的从半空中洒落,地面上迅速的灰黑一片,刺啦声中仿佛是被什么毒药腐蚀了一般,出现了一个个坑洞。
那都是粉末落下的地方。
那是怨气。
而那块玉佛,也被男人牵引在其身上的力量,瞬间拽回。
两样重要的东西,在一瞬之间尽数错失,最重要的甚至称的上性命相关的东西就在自己的眼前被长生生生的毁灭湮没。
“嗷!”
一声充满了怨恨的叫声远远的传来。
穿透了黑气,穿透了黑云,穿透了重重的阻碍,冲到了长生的近前。
力量布置下的屏障刺啦一声被那声音生生撕裂。
长生的手猛地伸出,挡住了那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无形音波,他的五指张开到了极限,用力到了极限,有隐隐的黑气浮现,那是堪堪抵御住的架势,只是一声真身咆哮,真身还不曾到,便有如此威力,便让长生的手有些维持不住实体。
看起来长生应该不是那未知存在的对手,可是男人却是笑了。
且笑的没有丝毫的惧怕。
全是残酷与了然:“你终于现身了!”
他等着它现身都已经等不及了。
成安安是他的,无论是要如何对待,成安安都是属于他的,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第二个存在能够不经过他的允许动她丝毫!
夜空中有一道漆黑巨大的影子向着长生这边扑来。
四肢跃动,獠牙狰狞,爪子间闪烁着锋利的杀机。
红色的巨眼望着与它对视的长生,里面是嗜血与残忍。
长生的手猛地在自己的身上一撕。
一声巨啸,男人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只有一团精萃至极的暗色力量,穿透了所有阴云黑气,迎击向了半空中跃至的狰狞爪牙。
石屋外天崩地裂之时,石屋中,本来应该安稳沉睡的成安安,渐渐的在睡梦中蹙起了眉头。
她走在熟悉的院子中,是已经坍塌了的成家,就像是今天的重复一般,再次走到正屋,再次见到那肃然刻薄的老人。
只是这一次,没有长生在她的身后,没这一次,白发苍然的老人背对着她,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一般。
她的奶奶,一头发盘成了最端正的发髻,没有丝毫发丝错漏出来。
她在拜祭什么,空气中喃喃着声音。
成安安细听,隐约间,那似乎是在祷告,请狐仙保佑成家从此安然,不求富贵,只求安乐。
保佑成家留下根苗,愿将至福至贵纯阳之女献祭座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