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掌柜将那两张画卷在一起,用油纸包好,又递给妙妙时,她倒是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
一张画卷的价钱全买回来两张画,她今日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些吧。
妙妙这么想着,嘴角不禁带了笑意,看掌柜的眼神也异常兴奋,“多谢掌柜的画,你人这么好,他日若是我还有需要,定然还到你家店里来。”
反倒是掌柜看见妙妙这个样子,赶紧帮她将桌子上的胭脂水粉归拢好,全部塞在她的包袱里,却半句不应她的话。
他这次诓了她那么多银子,怎么还会指望妙妙成为他的回头客?
只要别有个识货的告诉这丫头那张年兽图到底价值几何,他便已经谢天谢地了,可不敢指望有生之年再做她的第二笔生意。
从这家书画店离开后,妙妙便捧着大包小裹乐呵呵地回了客栈。
有了这些东西做掩饰,妙妙也不需要畏惧柳千琅的目光,于是便大大方方地走正门走了进去。
客栈小二一见是妙妙回来了,手里有拿了这么多东西,便赶紧过来帮她一块拿上楼。
“柳夫人今日这东西真是没少买,看您脸上的表情,定然是淘到了不少合心意的玩意儿。”这几日柳千琅给小二的赏钱异常大方。本着爱屋及乌的道理,小二看待妙妙的眼神自然也比看待别人殷切几分。
“是啊,前几日一直有事在身,都没机会好好逛逛这洛阳城。今日走了一天,发觉不愧是京城,好东西就是比柳州多。这些东西你就帮我堆在一进门的桌子上就成,多谢你了。”上楼时,妙妙这样嘱咐小二道。
“瞧您这话说的,您跟我这么客气,不是折小人的寿么?您晚上跟柳大人想吃点什么,小人先让厨子备好了,到时候您饿了,给您送现成的就行了,都不用等。”小二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太大的权利,只能在这吃喝拉撒上讨好二人了。
“不用麻烦了,我相公今晚想吃什么我也不清楚,一会饿了我们自己下去点就行。”妙妙说着这话时,天字一号房的门已经被人拉开了,柳千琅正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
他一眼瞧见小二手里抱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还有妙妙肩头背着那鼓鼓的包裹,心中暗道:原以为这女人不爱逛街,可此刻他才惊觉,这普天之下怎会真的有不爱逛街的女子啊?
妙妙这一花起银子来,还真是跟杜玉瑶有一拼。
现在他只希望妙妙的眼光能比杜玉瑶强一点,不至于选了一堆他看都看不上的大红大绿的珠宝。
“相公,你回来了啊?”妙妙不知自己是不是做贼心虚,这会儿一见到柳千琅,她就忍不住扑到他怀里撒娇,声音柔的像是要化出水来。
她害怕自己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心思,倘若柳千琅非人,那想要看透她便更是轻而易举。如此来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看柳千琅的眼睛。
小二见状,只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留在这里打扰二人的好事。于是连忙侧着身子将手里的东西搁在桌子上,又赶紧侧着身子,捂住眼睛跑下了楼,还险些摔倒在半路上。
柳千琅见对面屋子有人出来,便一把将妙妙拉回屋内,合上房门问她,“不过数个时辰未见,就这么想我?”
“可不是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大半日没见你,算算也是如同过了一载有余,我岂能不想你?”妙妙嘴上说的好听,可脑袋始终埋在柳千琅怀里,就是不肯抬起来。
柳千琅的身上有一种松木香味,跟林书容身上的那种淡淡的味道有很大不同。
妙妙倒是也谈不上对哪一种味道更喜欢,但偶尔她也会走神想想,李钰的身上应该是怎么样的味道呢?
“来,快让相公瞧瞧,今儿个出去都买了什么好东西。”柳千琅伸手揉了揉妙妙的脑袋,这动作让妙妙下意识便想起来在妖界时,猫王对她做出的举动。
她险些就“喵”了一声,话到嘴边,幸好是叫她忍住了。
“好,你等我这就拿给你看。”妙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继而去打开包裹,将自己买的胭脂水粉一点一点展示给他瞧。
柳千琅自然对那些女子用的东西全无半点兴趣,随手看见那包袱里有个画轴,便将它抽了出来,随口问妙妙这是何物。
“哦,那个是我今日在一家书画店买的,老板收我二十两银子,还多搭了我一张画,人挺好的。”妙妙说这话的时候低着脑袋摆弄着腰带上垂下来的流苏,总之只要能够不对上柳千琅的眼神,让她做点什么都好。
可是当她的余光扫到旁边凳子上用油纸包好的画轴时,她蓦地瞪大眼睛回望向柳千琅,心里暗道糟糕。
她搞错了,凳子上的画卷才是年兽图,柳千琅手里展开的画轴是她的龙生九子图,是那张法宝啊。
一瞬间,妙妙的心就要窜到嗓子眼。
她此时又紧张又期待,紧张是害怕柳千琅看出端倪,期待是因为她自己实在不知这法宝卷轴内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倘若柳千琅是仙,没准就此便可指点她一二。
“这是你用二十两银子买来的?”柳千琅手中举着那张画卷,询问妙妙道。
“完了完了。听她这语气,他一定是看出自己欺骗他了。”妙妙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还硬撑着装出一副确有其事的样子,“是啊,这就是我用二十两银子买来的,这不是掌柜赠我的画还在凳子上么?”
“妙妙,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就这样画工的一张龙生九子图,三两银子足矣。他要你二十两银子,那真是比狮子大开口还可耻,不送你一幅画,他那良心能过得去吗?”柳千琅无奈地摇头,尽管他不缺银子,可也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这么傻。
这要真是传出去了,可真是比他娶过杜玉瑶那个母老虎还笑话。
“啊?不会吧,我看这画挺好的。那掌柜的还说,这样画着灵兽的图只要****供奉,就能将灵兽召来,保佑家中风调雨顺呢。”妙妙听到柳千琅这样说的时候,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
按照他的说法,这画卷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仅仅就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龙生九子图?
怎么会这样呢?虽然此前她也是拿着这张图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多遍,并不曾瞧看出什么稀奇,可她相信猫王是不会骗她的。
她认识了猫王九十年,他既是猫妖一族的首领,也如她的兄长一般。
他怎么可能会欺骗她呢?他明明知道修仙一事对她有多么重要,所以怎么可能还会将这事与她开玩笑呢?
事到如今,她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只是柳千琅看不出异样,是他道行不够,而非这画卷有问题。
“你真当灵兽那么闲,你只要烧根香,拜一拜,就能如你心愿?若真是什么事情都能靠烧香叩拜解决,那就好了。”柳千琅听到妙妙的话,颇有感慨,随即便将那张龙生九子图卷好,重新塞在了妙妙的包袱里。
如果求神拜佛真的有用,他的族人还用等上那么多年,活在那种煎熬与痛苦里?
早在多少年前,这普天之下的神灵便已经被他们拜遍了。
可是逐渐他们发现,求神拜佛没用,这天下神灵虽多,却没有一位是愿意庇佑他们,接纳他们的。
他们是异类,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可他们生来如此,他们的血脉里便藏着那个可怕的传说,他们又有什么过错?
可有神灵愿意给过他们一次机会,问问他们到底是不是一心向善,不愿伤人吗?
柳千琅低头望着那张合上的画卷,嗤笑了一声,觉得妙妙的想法真是天真。
跟当年的他,一样天真。
“相公,你怎么了?”柳千琅抬起头的那一刹,妙妙看到他的眼眶红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柳千琅也有脆弱的一面,一直以来无论是在她眼中,还是在柳州城百姓的嘴里,柳千琅都是不可一世,没有弱点的。
有什么事情能够值得让他想要流泪呢?就因为刚才的那副画卷吗?
妙妙不懂,既然他看不出那张龙生九子图有什么稀奇,那还有什么可想要流泪的呢?
除非,他又隐瞒了自己什么。
“没什么,眼睛忽然酸了一下,许是昨夜不曾睡好。对了,刚才还忘记问你,你头发间的这只步摇也是新买的么?”柳千琅不想与妙妙深究下去这个话题,于是赶紧提起步摇,岔开了这件事。
妙妙知道柳千琅如此说,是因为不愿意回答自己。
她虽然想知道,可却也清楚若是柳千琅不答,她也是断然问不出的,于是只得顺着柳千琅地话道:“是啊,这步摇是不是很好看?店家说上面镶嵌的是波斯国的猫眼石,放在太阳底下会冒光的。”
“波斯国的猫眼石?你这支步摇是花了多少银子买下来的?”柳千琅眉头一皱,这样问她道。
波斯国的猫眼石价值不菲,且千金难求,怎么可能这么巧合的就让妙妙遇见,还将它买了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