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况在以前,是不会出现的,严凯不是这么啰嗦磨蹭的男人。
“我……我有件事情,欺骗了你,向你撒谎了。”
严凯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指,说道。
安若溪的脸色,变得不是那么的自然,喉头有些哽咽:“欺……欺骗了我?”
不管是什么事,一旦扯上“欺骗”二字,安若溪这颗心就莫名的不安,更何况……欺骗她的人还是她最信任的严凯。
光是这一点,就够让她方寸大乱了。
“关于帝宸诀的事,他……”
“帝宸诀的什么事,严凯,你快说啊,不要吊我胃口了,我快疯了!”
安若溪真的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总觉得事情一件一件的朝她袭来,她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记得么,你不是让我去印度,帮你查那个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么?”
“是啊,结果你说,他是受帝宸诀的指使对吧,这个我知道了。”
安若溪刻意不想面对这个事实,这个让她心痛的事实。
严凯痛苦的摇摇头,满脸都是对安若溪的愧疚:“不是,他不是受帝宸诀的命令。”
“不是受帝宸诀的命令?”
安若溪觉得有点糊涂,皱着细细的眉,凝着严凯,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你不是说过,他就是受到帝宸诀的命令才去伤害我父亲的么,怎么又不是了呢?”
不到万不得已,安若溪是不想提这茬的。
因为这残忍而又冷酷的事实不断地提醒着她,帝宸诀是多么的恶毒,而她还对这样一个恶毒的男人念念不忘是多么的愚蠢。
她有点搞不懂,为何严凯会把这件事情再搬出来。
“我说我骗了你,其实就是这件事情,那天……”
严凯停顿了下,手指握得更紧,似乎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能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给说下去。
说实在的,这的确是对他勇气的一大考验,嘿嘿,认得这四年里出过那么多次危险任务,那么多次我我走在鬼门关,是没有一次让他感到这样的恐慌,这样的紧张。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他把这话给说了出来,很有可能他和安若溪之间,很有可能就此分道扬镳,再也不会相见,更加不是朋友。
“严凯,到底你骗了我什么,你怎么这么奇怪,有什么就痛痛快快说出来,不要再婆婆妈妈了好吗?”
安若溪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要被全部耗尽了,她就没见过严凯这样啰哩巴嗦的时候,真是让人着急。
在安若溪的催促之下,严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决定豁出去了。
“那天,我抵达印度的首都新德里,花了将近一周多时间把地皮踩熟,认识了当地的黑势力头子,他们给了我那个人的地址,按照那个地址是,我很快就找到了他……”
“然后呢?”
“然后……我通过各种手段,对他威逼利诱,企图问出他当年是受到谁的指使杀害了你的父亲,我满心以为,除了帝宸诀之外,不会有别人了,怎么可能有别人呢,那种丧心病狂的事,除了帝宸诀做得出来之外,还有谁能做得出来呢?”
这是一开始,严凯对帝宸诀就存在的偏见,一直到现在,这偏见也还存在。
有着偏见,让他感到有一点点的心虚,似乎像帝宸诀这样冷血的禽兽,好像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恶毒,这也是为何这么久以外。他感到良心不安的原因所在。
毕竟,他撒了谎,而他从来都是不擅长撒谎的。
“对啊,你说的很对,除了第一次出去,谁还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呢,关于这个我早就已经清清楚楚了,不需要你再一再的强调!”
安若溪有些生气了,表情不太友善。
她总以为,严凯是想提醒她帝宸诀有多可恶有多坏。
而深陷于这段感情的安若溪,根本就不想听到这些话,就是要一条道走到黑,由不得别人来拉她!
“可是,那个人最终的答案,却让我失望了,你父亲的死,其实帝宸诀没有任何关系,可以说,他从始至终,压根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你说什么?”
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足以引发地震海啸的惊天话语,安若溪表情僵住,整个人为之一振,大脑好像短路了,一时间都无法正常思考了。
她,她听到了什么?
是她的幻觉,还是她耳朵出现了问题?
爹地的死,至始至终都和帝宸诀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这是她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很意外吧?”
严凯看着安若溪,似乎早已猜到了女人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继续说道:“当时的我,和你一样,在得知帝宸诀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的时候,除了意外,不敢相信,还是意外,不敢相信,就好像原本的世界观,全部被震塌了一样,这帝宸诀,摆明的杀人凶手,怎么可能和他没有关系呢?”
“和他没有关系,那……和谁有关系,事实上,我爹地是被谁害死的?”
安若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让自己身体发抖,不让自己声音发颤,一字一句清晰的朝严凯问道,这是对她很重要的一个问题,马虎不得,也急不得。
“是……林芊语。”
严凯停顿了一下后,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继续回忆着那天的情景:“那个男人说,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林芊语,他是林芊语最忠实的仰慕者,为了林芊语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可是这些年,林芊语对他却没有手下留情过,一直在追杀他,害他满世界东躲西藏的,活得很痛苦,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告发过林芊语,最终他选择了半自杀的方式,死在了我的刀下。”
“林芊语……没想到,居然是她!”
安若溪目光呆呆的,放空一般,凝望着前方,她空洞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谁也不知道,她此刻是什么样的情绪。
也许,就连安若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情绪。
帝宸诀……与爹地的死无关,所以,她恨了这么久,积蓄了这么久的仇恨,整整四年啊,居然恨错人?!
哈哈,该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呢,除了想把自己一巴掌拍死之外,她什么也不想做。
安若溪啊安若溪,你为何会蠢成这样,为何不直接去死了算了,这样蠢,这样没脑子,哪里还配活在这个世上呢!
不由自主的举起手,不由自主的往自己脸颊上扇去,‘啪’的发出清脆的响声。
“安若溪,你这头猪,真他妈该死了算了啊!”
反手,又是一巴掌。
光是听这声音就能知道,一定很痛。
然而……她却好像并没有感觉一样,只是这样来回的,反复的,扇着自己耳光。
如同自虐一般,仿佛只有用这样的方式虐 待自己,让自己的身体难受一些,心……才会好受一些。
就因为她这猪脑子,她蹉跎了多少岁月,害了多少人,葬送了多少人的人生……这些,哪里是几个巴掌就能完事的!
一个个巴掌印清晰的浮现在安若溪的脸颊上,看得严凯好生心疼。
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伸手握住安若溪的手腕,不准她再自残下去:“好了,你别这样,你这样有什么意义呢,只会让我更内疚而已,早知道你这么不冷静,我就不应该把真相告诉你,应该让它烂在我肚子里。”
安若溪的眼泪,像拧开的水龙头,哗啦啦的往下流,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就连安若溪自己也不知道,她这眼泪是为什么,她哭得这么伤心事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打自己耳光太疼了么,是觉得自己做的事太蠢了么,还是觉得……她和帝宸诀之间,实在是太曲折,太不应该了么?
总之,她就是想哭,抑制不住的想哭。
抹一把眼泪,抽噎的,眼神依旧空洞的望着窗外的茫茫夜空,仿佛自说自话道:“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的啊,为什么我那么蠢,宁愿相信林芊语,也不相信他呢,为什么……林芊语的一面之词,一个小小的视频,就能让我全盘否定我和他的所有感情呢……事情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怪不了林芊语,怪不了帝宸诀,更加怪不了安离,只能怪我自己,是我太蠢了,活该啊!”
“行了,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了,命运就是这样的,喜欢捉弄人,如果都按照你想要的发展,那就没有上帝,没有神存在了,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如果你可以重新选择,也许结局还会更惨烈,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这种事情,上天注定,我们除了坦然接受,别无他法。”
严凯轻轻拍了拍安若溪因抽噎而耸动的后背,耐心的,心疼的安慰道。
唉,就如他说的,他们都不是神,只是无可奈何的凡人,此刻做出的选择,会有怎样的后果,谁也无法预测。
所以……还是听天由命,心态放平和点比较好。
“说得轻松,你知道吗严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欧阳漠,也是我间接害死的,如果不是我当初犯蠢,因为林芊语的一个视频就轻信了她,执意认为帝宸诀杀了我的爹地,于是我出于报复,将匕首刺进了帝宸诀的心脏,就不会有后面的逃跑事件,我就不会去打扰欧阳漠,不会打扰他才刚刚开始的新婚生活,不会让他葬身火海,若琪也不会流产,你不用跟着我满世界逃命……甚至,我也可以不用和我的小安安分开这么久,你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吗,我真的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曾经,她感觉命运不公,她愤世嫉俗,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是坏蛋,恨透了所有人。
现在她才知道,她最应该恨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她,安若溪,才是这所有悲剧的制造者,才是最应该得到报应的那个人。
安若溪的眸子,看向严凯,里面有晶莹的泪水,哽咽的问道:“严凯,你一心一意想要为欧阳漠报仇,可是现在你知道了吧,这事儿跟帝宸诀没关系,是我害死了欧阳漠,你难道就不恨我吗?”
严凯看着安若溪,没有太多表情,摇摇头:“我不恨你,因为……恩人没有死。”
“呵呵,你开玩笑吗,欧阳漠没有死,可能么……”
安若溪已经受到了太多太多的冲击,小小的身体,快要扛不住了,踉踉跄跄的,几乎要站立不稳。
她摇着头,摆着手,说道:“严凯,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一会儿帝宸诀不是杀我爹地的凶手,一会儿欧阳漠还活着,怎么可能呢,我是亲眼看着欧阳漠和那艘燃烧的船沉入大海的,他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不可能还活着……其实,你是看气氛太沉重了,开玩笑吧?你说的话,应该都是开玩笑对不对,我爹地,就是帝宸诀派人杀死的,对不对?”
女人似乎是到达了疯癫的地步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连她自己也无从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