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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嘉宝说完后,小周氏叹了句:“添置人手的钱又得加上些了。”

    崔语堂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你就想着银钱?”

    小周氏复又喜笑颜开,道:“也罢,反正花的是你的银子,你不介意我又介意什么,不花白不花。”

    崔语堂一噎。

    不过崔语堂这一房不缺银子花倒是真的。老侯爷早早地就把原配庞大的嫁妆悉数给了崔语堂,张氏连沾手的机会都没有。嫡长的身份,加上老侯爷于一些事情上暧昧的偏向,崔语堂于张氏来说,不仅是眼中钉,更是肉中刺。

    崔嘉宝觉得老侯爷挺让人看不清的。京中有爵位的几家,数下来不过二公四侯六伯,多半都没有立世子,家中几房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定安侯在其中不算出挑,但意向却是最模糊的一个。

    不过现在的重点可不是什么老侯爷,崔嘉宝看着面前斗气的两人一时有些无语。若说从前小周氏是太过苦情,现在就像是振作过了头,一下变了个人似的。心情好时便对崔语堂说上一两句好听的,心情不好时便要逗弄崔语堂一番,偏偏从前十天半个月不见一面的人,现在天天出现在小周氏面前。

    小周氏握着分寸,知道崔语堂想说的是什么,也不逗弄过了头。她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崔嘉宝也不掐尖好胜,日子好好过便是,她不想着去害别人,也没有让别人害到头上的道理。

    “你打算怎么做呢?”

    崔语堂苦笑:“我能怎么做?她这手段粗糙,一眼便能看出来,敢使便是笃定我没法子。那几个活捉的匪徒已经被拷问过了,扯来扯去,又和个名不见经传的富商扯上关系,连名字都不知道。这其中一层一层关系,可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就算我顺着藤慢慢摸到了张氏,被倒打一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我们可都活着。为夺一个所谓世子之位,在旁人眼里,苦肉计似乎也不算稀奇。”

    崔嘉宝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道:“爹,从前我和姐姐争执,我没向你告过状。”

    崔语堂先是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何在此时说这件事,随即反应了过来。他在张氏手下讨生活,自是不容易,为此不是没怨恨过老侯爷的不作为。但此刻被小女儿捅破,不过是最简单的道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到底是父子天性,难道老侯爷还真能对他视而不见?

    小周氏道:“你拉不下脸也好,直接撕扯开来也难看,在外放的事上,爹已经帮了我们一把,这回儿若是闹起来,保不准要保那头一次。”

    崔语堂倒是想开了,击掌而笑,道:“我知道这封信说什么了。我也不求他给个公道,只告诉他我们在途中遇到一群很是厉害的流匪,家中几人受伤的受伤,受惊的受惊,崇安背上更是挨了极长一刀。若不是碰到两位少年才俊,只怕是要不好了。”

    小周氏喝了口茶,笑道:“不妨末尾再添上一句?”

    “你想添什么?”

    “家中姨娘都受了惊吓,求着发卖身边特地从京城带来的下仆。”

    崔语堂没忍住,笑出了声。崔嘉宝也低头抿嘴,只觉小周氏这句太过促狭,但怕说出来惹小周氏生气,只跟着偷笑。

    若说崔语堂向老侯爷阐述这件事是在示弱,是在委婉地告状,添上最后这句话就是明晃晃的告状了。若不是南姨娘身边的丫鬟婆子有问题,哪有做儿子的向当老子的说后宅事的道理。而这句话又紧跟在遇匪一事后面,这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也就清清楚楚。

    小周氏这句话将事情撕掳开来,偏偏崔语堂也不指怀疑对象,也不向老侯爷求公道,虽然两人心中都门儿清,但崔语堂退到这一步了,老侯爷又怎么好意思真的袖手不管。

    虽然崔语堂也不指望老侯爷能做到哪一步,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起码出口恶气。

    就着这件事,小周氏又提起另一件事,道:“南姨娘是你的人还是?”

    崔语堂有些尴尬,看了崔嘉宝一眼,见小周氏无意让崔嘉宝避讳,只好垂头丧气道:“在那府里,除了你们几个,我哪有几个敢确定说是我的人的人?”

    小周氏笑嘻嘻地说:“我们你也不用太确定。”

    日常一怼。

    崔语堂继续道:“当初那件事有些过于巧合,但其他时候看着她倒也算安分守己,没有太大问题的样子。”

    小周氏想了想,道:“其实就算来历有些问题也没有太大关系,身为母亲,只要孩子过得好,可比其他强太多了。”

    崔嘉宝补了句:“二弟弟和三弟弟生的很是可爱,就是常年拘在院子里,瞧着瘦弱了点。我有心叫姨娘放他们出来多走动走动,可姨娘爱子心切,放不下心。”

    小周氏见状,转向崔语堂,问道:“我想将崇文、崇武放到我身边养,你肯是不肯?”

    崔语堂愣了愣。

    小周氏继续道:“崇安、嘉惠你不愿意放到我身边养,我姑且当作情有可原。连崇文、崇武你也不放心让我养,我与你崔家犯冲不成?”

    见小周氏有些恼了,崔语堂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不等他解释,小周氏便话锋一转:“还是说,你连两个庶出的儿子都不放心?先不提嫡庶之差,他们今年才五岁,能造成什么威胁呢?”

    崔语堂知道,自己要是再不答应,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只是单纯觉得,嫡母与庶子之间的关系不好处理,弄不好便里外不是人。

    小周氏只觉得难得听崔语堂说句人话,心里舒畅多了,道:“这个道理我也懂,可以的话我也想撒开手,只顾好我的小阿年。可现在的情况是,世子之位一日不定,有人便希望我们这房一日不安稳,我偏不愿意如了她的愿。我只希望他们兄弟姐妹间和善友爱,个个都能立的起来,不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小周氏一想到自己姐妹俩的命运多半是张氏促成,心中便有说不出的憎恶。

    崔语堂应下,只有一件事,还不大放心,道:“可这样的话,南姨娘要如何处置?”

    “为何要处置?虽将崇文、崇武在我这里安置下,但到底是人家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不让人相见的道理。”

    “这样的话她在你这里进进出出,不比从前偏安一隅,想要动手脚就容易了多。”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南姨娘虽然立场不明,但平日里安安生生,给个机会又何妨?我可不想把日子过的战战兢兢,成天里想着别人要害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更何况,你别低估一个母亲的选择。”

    崔语堂看着小周氏神采飞扬的样子,思考良久,终究是被说服,轻笑一声,道:“或许你是对的。”

    崔嘉宝看着眼前两人的样子,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有些不合时宜,刚想找个借口退开,便见崔嘉惠身边的刘妈妈来报。

    她对这个刘妈妈颇有印象,衣着干净朴素,鬓发总是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一眼便让人心生好感。

    刘妈妈礼数很足,崔语堂显然对她很是熟悉,问道:“嘉惠那儿怎么了吗?”

    刘妈妈抬头看了小周氏一眼,又很快压低眼帘,似乎有些犹豫。

    这一番姿态顿时让崔语堂有些尴尬,眼见小周氏朝他笑了一笑,他只好直接问道:“到底是何事?”

    刘妈妈顿了顿,道:“大姑娘到您书房寻您,发现您不在,正在那儿生闷气呢。这也不是头一次了,回回都没看见人,所以大姑娘有些控制不住脾气,还请老爷不要怪罪。”

    还在京中的时候,崔语堂多半待在书房中,崔嘉惠和崔语堂亲近,常常去书房寻他。然而从崔嘉宝落水后,崔语堂来见小周氏的频率便大大提升,崔嘉惠找不到人自然也是情有可原。想要知道崔语堂到底在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可崔嘉惠不是崔崇安,会自然地到正房里请安,她从未向小周氏请过安,小周氏也没计较过,崔嘉惠便放心地无视着小周氏。

    这段时间,虽然发生了很多改变,可崔嘉惠对小周氏仍有心结,自然也不愿轻易踏入这里。

    崔语堂知道崔嘉惠这是在催他去书房,他还没来得及想到底要怎么做,小周氏便已经恹恹地撑起了脸,催促道:“你快去吧,别在这儿扰我休息了。”

    崔语堂无奈,但隐隐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走了,便转向崔嘉宝,问道:“阿年,你可要与我同去?我带了不少书来,兴许你有兴趣?”

    崔嘉宝一听,只觉崔崇安可能跟崔语堂提及过什么,一下紧张起来,想要拒绝,却感到小周氏在她身后轻推一把。

    她回头看向小周氏,小周氏漫不经心道:“那是你爹,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