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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月十五,月最圆,阴最盛,是各路鬼怪采,阴最佳的日子,故而十五夜晚凡人不宜出行,避免撞见鬼怪,否则不仅损了自身精气,还坏了鬼怪的修行。

    宁锦带着寒琢从锦绣宫的地界离开,去了另一座山头,找了棵高树,寒琢站在最高一枝上,凝神闭目,静沐月光。宁锦就在旁边不远的树枝上坐着,两条腿在空中荡啊荡。

    “那个夜青,到底有什么好?怎么能跟那个人相比呢,竟然值得你豁出性命?”本来这样的时候宁锦都会习惯的讲一个笑话,偏冷不冷的那种,故意逗寒琢破功,可她此时完全没有玩笑的心情,一想到那个人的位置马上要被别人替代,她就气,气得吃不好睡不好玩不好的。

    “所以呢,你想将她怎样?”寒琢身影颀长,脚尖轻轻点着树尖上的最高的叶子,枝叶不弯,好像上面根本没有人立着一般。他微微仰着头,苍白的脸颊在银白的月光下更为白皙,却是俊逸的不成样子。

    宁锦哼了一声,恶狠狠道,“我要等着这个冒牌货最后被你们所有人厌恶嫌弃,然后我再去狠狠嘲笑她自不量力!”

    寒琢微微笑了笑,没再说话。

    锦绣宫,夜青久久没有入睡,她知道此时寒琢在外面采,阴,虽然宁锦陪着他,但是那些野兽实在是太过厉害,她还是放心不下,便在门前的石阶上坐着等他们回来。

    重烨在半空的主殿外廊一眼便看见了底下坐成一小团的她,见她搓了搓胳膊,便一跃而下,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

    忽然被什么裹住了全身,夜青本来又冷又困顿时清醒了过来,一看是重烨,便抓紧了他披在她身上的外袍,很暖和。

    “上次让你拿回去洗,结果不仅没洗,还被撕破染了血。”

    夜青看了看,这果然是上次沾上油的那一件外袍,本来想开口感谢一下,结果这下貌似得道歉了。

    “罢了,以后不能让你去给我做事,不然操心的必定会是我自己。”重烨笑了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那不是意外吗,说的好像我总给你找麻烦似的。况且我都说了,你别对我那么好,我也不用别人操心,我自己……”说时迟那时快重烨在夜青嘴上亲了一口,她顿时就不往下说了慢慢往后挪了一点点:“这是惩罚?”

    “答对了。”重烨笑着又贴了过去,夜青努力往后缩:“我都答对了你还来!”

    “这是奖励。”重烨不让她往后逃,一手将她的腰揽了过来,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俯首慢慢靠近她。

    夜青将手挡在他唇边,沉默着将他推开,收紧了衣襟,始终没有再看他。

    重烨被她拒绝,倒也平静,默默起身转身欲走,谁料夜青一把拉住重烨的手,他有些诧异回头看她,却见她已泪流满面,颤着声音问他:“我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夜青哽咽了一下,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在这静谧的夜晚,一颗泪珠摔在青白的石阶上,啪嗒一声,格外响亮。接着一颗接一颗,不断的流下来,流下来,将她的脸打湿,将她的视线模糊,怎么会因为他的亲近如此伤心,怎么又会如此舍不得他离开?

    重烨俯下身,小心温柔的拭****的泪,指尖凉凉的,抚在她红肿的眼上,很舒服,她红着眼看着他,“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以来都是怎么回事?你肯定知道对不对,求求你告诉我吧,只要你肯告诉我,我可以立刻跟你回阴司,再也不会乱跑,再也不去追查……求你,告诉我,求你……”

    “是啊,重烨,告诉她啊。”

    地面微微颤动,说话的人却是夜青和重烨都不熟悉的声音,夜青转头看时,重烨的剑已经飞在了空中,剑刃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直奔那头戴斗笠的人。

    是路遥?他怎么敢擅闯冥王的行宫?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颤动越来越剧烈,像是什么奔腾而过踏出的震动,是牛群迁徙吗?

    路遥轻巧的避开重烨的剑,斗笠下的脸骇人又狰狞的笑了一下:“长恨啊,真是久违了!”说完他也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剑,竟然跟重烨的剑一模一样,不,还是有些不同的,两柄剑在缠斗的时候,一刚一柔,一进一退,一攻一守,一强一弱,路遥的那把剑虽然比重烨的弱了一些,却刚好与重烨的长恨剑打成平手,不输不赢。

    重烨的剑听说是万年难得的神剑,天上地下三界之内比重烨的长恨剑还要厉害的神兵实在是屈指可数,如今竟然就被夜青遇见了一个。

    “长痴……”重烨轻轻喃了一声。

    长痴……长恨……长痴长恨,难不成,是对剑?

    人间对冥王的名讳讳莫如深,连说书的话本子里都很少提及冥王的事迹,一是因为冥王的身份特殊,万一招惹上了,为了口舌之快投不好胎实在是亏得慌,二是据说重烨之前的冥王还是在人间有些故事流传的,但到了重烨这一代冥王时,世间人不知为何都闭口不言重烨此神,唯一被人知晓的就是他这把神兵长恨。

    据说当年重烨只一人,手握一柄长恨剑,闯入令无数神族有来无回葬身无处的封魔之地,万骨窟,挥剑斩灭其中无数妖魔,毫发无伤,最后用长恨一剑劈开了那众神禁锢妖魔的封印,从万骨窟中潇洒的离开,留给世人了一个神秘的故事,留给神族了一个淡然的背影。

    又据说,长恨剑在被重烨收服之前曾是一把妖剑,蛊惑人心妖祸世人,嗜杀嗜血致一方生灵涂炭,得之者尽数被蚀尽精血吞噬魂魄而亡,帝释天,也就是天女的父神,曾想收服妖剑,却被妖剑所伤,天君震怒,命当时还是战神的重烨前去收服妖剑,于是长恨就成了重烨的佩剑,并取名长恨。

    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能跟长恨匹敌的剑,而且还如此相似。

    夜青看着两柄剑在空中不断拼撞,发出铿锵的撞击声,仿佛用了千钧力,一剑可劈开山河,一剑可断开沃土,四野皆惊,无可逃脱,原来人间常说的斗法斗兵就是这个样子。

    地面的震动又渐渐变得轻微了,路遥一抬手将长痴剑换了个方向,直奔夜青面门而来,长恨追赶不及,重烨将夜青拉到身后,那长痴竟然就停在重烨面前,似是不敢再往前,最后发出了呜咽似得哀鸣,失去了所有光芒,铮的一声插在了地上。

    长恨随后被重烨收回,抬眼看路遥时,他已经不理会长痴自己退到了很远之外,发觉重烨的杀意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路遥身后窜了出来,向空中撒了像是烟雾的粉末,挡住了重烨的视线。

    玉儿!夜青向前追了几步,接近烟雾时被重烨拉住,待烟雾散去时,路遥和玉儿都不见了,长痴也不见了,地面的颤动也没有了。

    “凉山。”

    没人回应,换做平常,凉山会悄无声息出现在重烨附近,毕恭毕敬的躬身道:“尊神。”

    可今日,凉山不见了。

    “重烨!你们家侍神被人打了!”宁锦摆着手扇开周围残留的烟雾,后面寒琢不情不愿的扛着受了伤昏迷不醒的凉山。

    “要不是我正好经过发现了你们家快要死了的侍神,恐怕你明日就要换个侍神了。”宁锦边说着风凉话,边瞥了一眼夜青,从她身边走过去翻了个白眼,回了自己的寝殿。

    夜青直接无视掉宁锦,赶紧到寒琢面前,“快把凉山送进去,救命要紧。”

    本来寒琢很不情愿,但夜青这么说了他立刻“嗯”了一声,乖乖听话。

    宁锦在远处的石阶上大吼:“好你个寒琢,我叫你救人你一百个不愿意,她叫你救人你就乖乖听话!你给我等着!”

    所有人直接无视了宁锦。

    妙妙音音得知凉山被人打伤,便来探望,此时凉山已经醒来,重烨给他喝了些汤药,伤势正在慢慢好转。

    “我们统领平日行事为人都兢兢业业,究竟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要伤他性命!”妙妙在旁边恨恨道,心中满是愤懑。

    凉山微微起身:“尊神,属下失职,被人放走了魂兽。”

    “躺下说话吧。看清是什么人了么?”

    “没有,那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像是妖族。”

    带着斗笠,那必定是路遥了,路遥先是放走了魂兽,然后来缠住重烨让他不能分心阻拦逃跑的魂兽,那地面颤动就是上千头魂兽逃跑踏出震动。

    这两日夜青也有些明白了,所谓的魂兽,就是以魂魄为契,化身为强悍巨大的野兽,脱下兽皮是没有魂魄的人,会迅速老死,披上兽皮便是人有摆布的兽,寿命无限。苏墨就是一头魂兽,那日抓来的凡人也是魂兽,而他们,原本都是活生生而又自由的人,如今却变成了牲口一般,任由驱使,失去了人性。

    显然路遥就是这群魂兽背后的驱使者,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伤害了这么多人,造下如此深重的孽,究竟是在图谋什么?

    “如今他都闹到你眼皮子底下了,还不打算出手?这可关系到整个阴司的存亡。”非天倚在门口,故意问了这个问题。

    重烨回头看了非天一眼,目光危险又骇人,非天自讨无趣,耸了耸肩,转身走了。

    夜青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重烨和非天早就知道路遥的存在,也知道生魂丢失的案子与路遥关联颇深,可为何他们都不出手来管,甚至都不理会?

    “都散了吧。”重烨起身回了主殿,没有给夜青问话的机会。。

    夜青回了寝殿,发现案上放着一张条子,上书:三日后,死城见。落款: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