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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和“老红军”在一起

    那砖窑厂离李新店街大约有一两百米路,从大公路发叉往西有一条白白光光的土路,土路的尽头就是轮窑。我走在那条土路上,看到有一个人正拉着一车干砖坯往前走。就向他打听砖窑老板的住处。

    那人跟我说,砖窑老板叫付永远,住在离轮窑不远的一个高台子上。我就找到付永远。

    那付永远大约有五十出头年纪,相貌很和善,他留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下嘴唇特别厚,厚得看上去好像要掉下来。他当时正在看电视,听说了我的情况,当时就让他老婆给我做饭吃。

    可那女人不愿意给我做,就拿了一个凉馒头给我。俗话说,饥不择食。管它凉馍热馍,先填饱肚子再说。我吃完馒头,又喝了点开水,感觉舒服多了。

    可晚上住哪里呢?在付永远那里看电视的一名工人给我提了一个好建议。他让我睡在盖砖坯子的塑料薄膜下面。“冷不冷?”我问。“进去你就知道了。”那人说。

    然后,付永远又给我拿了一个草席和一件破旧的大衣。我当时就进了塑料棚。一进去才知道里面真是太暖和了。我刚进去不久,天竟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我开始暗自庆幸:要是没找到地方住,今晚不冻死也要饿死!”

    但是,那晚我睡得很不安稳:虽说暂时有了栖身之地,可是明天怎么办?按说我流浪了两天,差一点饿死,现在能找到这样一个砖窑厂,能碰到付永远这样一个好人愿意收留我,也算不幸之中之万幸。

    可是,读者你该知道,我当时已经十八岁,也算是个成人了,总不能一天到晚仰着个脸在人家那里吃白食吧。人家又不是你亲娘爷姑,管你一顿两顿饭还可以,时间久了,总不合适吧。

    就算人家不说什么,你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再不,你想人家借一些钱先坐车回家,等到家了再把钱寄还给人家?可是,这样的是我连嘴也张不开。

    思来想去,我终于想出了办法。第二天早上,我在吃早饭的时候跟付永远说,我常待在你这里也不是办法,就让我给你干点杂活吧。工钱我不要,只要管饭就行。付永远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安排我跟“老红军”一起收拾窑厂的垃圾。“老红军”和付永远一个村。听他说,付永远原本是他们村的村委书记,原来在家包鱼塘赚了些钱。后来退休了,经人介绍才来承包李新店这个砖窑厂。

    他自己本是村里面的后勤人员。付永远看他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就把他也带过来在窑厂干些杂活。他在这里挣点工资,每月再领点“红军钱”,也够他花销的了。“那你成家了没有?”我问“老红军。”“有两个儿子。”他说。

    经过一些简单的谈话之后,我和“老红军”就算认识了。那“老红军”当时已七十多岁,瘦削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左腮下面塌下的一个小窝使他说话言语不清。据说,那个小窝是他当年在抗日战场上被子弹穿的。

    我是一个想当作家的人,按说我当时应该让“老红军”跟我讲讲他在战场上的故事。如果那样的话,我的这篇小说也许会写的更长一些。可是,我当时实在没那心情。因为自己吃了上顿饭下顿饭都不知道在哪里,哪里还有那种闲情雅致。

    我每天天一亮就起床,在付永远那里吃过早饭,然后去找“老红军”我们两个一起推着一把兜子车,有时捡捡架棚里面的烂砖头块,有时帮忙清理出窑后留下的煤灰------

    到了晚上,我仍然睡在空了一截的塑料架棚内,下面铺几个用麦秸秆子做成的藁笺(那是砖厂用来盖在塑料薄膜上面或边角用来防风的),上面盖那个付永远给的破大衣。我那时已有一米七三高,盖着那个黄大衣,只有露出两只脚。

    幸亏那些塑料薄膜密不透风,我倒是不用担心会冻着。哎,一个人睡在那里,仰起头来看满天的繁星,听着外面的风声刮过薄膜,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想起那篇小说来。哎,那篇小说究竟结果如何,有没有被出版,会不会被人冒名顶替?自己吃了这么多的苦,到底值还是不值?

    有时我也会想到自己的父母。他们现在在家里究竟怎样?我母亲会不会因为担心而出来找我等等,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不管怎样,我总算有了个落脚点,心里也没有先前流浪时那么恐慌了。但是,当时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洗澡。因为我出来的时候匆忙,连一件换洗衣服都没带,现在流落到这步田地,该怎样洗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