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卧室,飘荡着淡淡的馨香,窗帘紧闭,屋子里也没有开灯,十分昏暗,洁白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躯。∥>
他一双带水的眸子静静的睁着,一眨也不眨,跟死物没有什么区别。细看下,可以看到他的手脚,都被一根红丝绸紧紧绑着。
“哗——”门被推开来,一个年纪稍大,穿着普通的女人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肉粥。
“孩子啊,你吃一点吧,这都几天了,再不吃可是要出问题的。”她一边念叨,一边舀了一勺粥,送至男孩嘴边。可男孩依旧是一动不动。
“唉……”女人长长的叹出口气。
她想不明白,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从余鸣带回来到现在,一口饭都不肯吃。还老想着自杀,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孩子啊,发生什么事了,你可以跟王妈说说,别憋在心里啊,会憋坏的。”王妈又唠叨了几句。
王妈是余府的保姆,打余鸣记事起,她便在府里了,可以说是她把余鸣带大的,虽说是个下人,可府里的人,却从不把她当下人看。
在王妈的“开导”声中,走进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男人面上,还有未褪尽的疲惫之色。
“王妈,你先出去。”余鸣走到床边,说道。
王妈回头略有些惊讶的说了句“少爷,你回来了。”从余鸣接管了帮派起,他就很少回来,连吴药,都是叫人送回来的。
余鸣看王妈的眼神,略微有些温和,轻轻“嗯”了一声,说道。
“出去吧,这里有我。”
听余鸣这样说,王妈担心的看了床上的吴药一眼,虽说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这么大点儿的年纪……
“少爷……”王妈不知余鸣想做什么,又唤了余鸣一声,意思很明显,他还是个孩子,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太为难了。
余鸣见此,倒是有些奇怪起来,王妈平时很少对什么人上心,怎么才短短三天,就替吴药说话了。
“出去吧。”余鸣已经不耐烦了,王妈也不好再说。放下粥,出去了。
看了眼床头的粥,眼中,满是不悦,听这边的人说,这三天,吴药一口没动过,不管怎么喂他,都不吃,有一次还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割了腕。
视线又落到吴药左手腕上裹着的层层纱布,余鸣心里的怒意,更加浓。
“怎么?这里太过舒服,给我耍起脾气来了……”余鸣说着,坐到床边,伸手,扣起吴药的下颚,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吴药眼中无神,与一潭死水无异。余鸣的心,被这潭死水,深深刺痛。
吴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现在的他……
想着,视线又落到他的左手腕处。
现在的他,一心求死,连一丝眷恋也没有了吗?明明初见时,那么可爱的他,特别是澄澈的眼,无一不在吸引着余鸣。
他只是想让吴药在他身边,能时常看得到,给他更好的生活……
现在目的达到了,吴药属于他了,可他,却不敢面对吴药了。
那天吴药跌跌撞撞,一路跑到秦瑶尸体旁,抱着秦瑶的身体,一直摇晃,嘴里说着“妈妈……妈妈醒醒……妈妈……说好了去给我开家长会的………妈妈………”
眼泪和着鼻涕糊了一脸,身上,沾了不少的鲜血,整个人都被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所笼罩着,身上的求生欲望小的几乎为零。
见到这样的他,余鸣慌了,二十八年来,第一次这样慌乱,因为出生于黑道世家,所以幼时记事起,父亲和叔叔伯伯们教他的,便是“静”,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心都要静,要做到心如止水。
还有就是,想要什么东西,就要想方设法的得到,只要不违背家族定的规矩,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吴药,你是自己乖乖吃了,还是要我喂你。”放开吴药的下颚,他端起了那碗粥,慢条斯理的说道。
而吴药,依旧是那副模样,跟个死人没什么区别。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当当……”余鸣手中的瓷勺子,轻轻敲击起瓷碗来,一声一声,宛若鸟鸣。
忽然,余鸣抬碗仰起头喝了一口,放下碗后,掰开吴药的嘴,就渡进去。
一碗粥,就这样喂完了。余鸣收了碗,又俯下身,在吴药唇上轻轻舔舐,动作轻柔的像是在亲吻爱人。吴药心里十分厌恶,挣扎着将头扭朝一边。
余鸣见他这样抵触,心里虽不悦,但想到秦瑶的死,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直起身子离开了。
刚推开门,便见王妈站在门外。
“少爷啊,这孩子还小,你……你就放过他吧……你看这不吃不喝的………”以往帮派之争,常常会俘虏敌方的人,从他们身上获取情报,或是想尽办法折磨他们,以此发泄,有的则俘虏敌方首领的家人,以他们家人的性命与敌方首领作交易之类的。
想必王妈是以为吴药是某个首领的儿子,被他抓了来吧。
余鸣也不想多做解释,只说:“王妈,照顾好他。”说完便离开了。
近段时间,帮派里因为贩卖人口的事情,闹得很凶,自从有两个分部的老大,弃了余家,投向陈旧的阵营后,底下不少兄弟,也都跟了过去,有些虽然没跟过去,但心思,早已经在那边了。
贩卖人口的利润虽然很高,但它的风险也不小,余鸣想不通,为什么陈旧这么有把握稳赚呢。
正思索着这些事,手机忽然响起来。
“喂?”
“boss,川少失踪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余鸣的眉毛,拧作一块儿,这个时候,川洛怎么会失踪呢。
“秦瑶的尸首在吗?”想到什么,余鸣问。
那边沉默片刻,小心翼翼的回了句“也不见了。”
握手机的手,慢慢收紧,余鸣现在有种想掐死人的冲动。吴药因为秦瑶成了那副样子,不吃不喝,连句话都不说。川洛呢,秦瑶死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成天躺在床上。
他怕川洛出事,派了人过去看着,还把秦瑶的尸首带回了基地派人守着,生怕川洛看到了会出点什么事,可现在好了,川洛莫名其妙失踪了,秦瑶的尸体也不见了。
虽说很可能是川洛自己去偷的秦瑶的尸体,可是,他们不在自己的掌控下,还是十分不安。
“派人去找,就算把鹿市整个的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
交代完,余鸣就挂了电话,扶着额靠在了座椅上。
想起第一次见到吴药,他对自己说的那声“谢谢”,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比世间任何一样珍宝都要难得。那个时候,他就有种想要把他据为己有的冲动。某一次去谈生意,整整谈了一个晚上,虽然最后他拿下了那一单,但是一夜的紧张,让他疲惫不堪。
清晨时分,他驱车刚准备回去,就在街口看到了刚出门去上学的吴药。出生贫苦,但是他的教养极好,每遇到一个人,都微笑着上前打招呼,一件普通的白衬衫,在他身上,却能穿出一种不染尘世的美。
吴药现在的样子,正是他从小至今一直想要拥有的,吴药就像是十八年前的他,只是,十岁以后,他所接受的教育,是怎样不择手段的为帮派谋利。
看着越走越远的吴药,他觉得吴药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如果可以得到吴药的抚养权,那他就能够光明正大的给吴药他该有的生活,不知如此,还能让吴药陪在他身边。
想过后,他立马叫手下查了吴药的资料,发现吴药竟是生在一个单亲家庭里,他既惊喜又惊讶,喜的是一个工资并不是很高的单身母亲,带一个孩子肯定辛苦,那到时跟她交涉,把握就会大一些。惊的是,一个女人,工资不高,平时也辛苦,竟然能把儿子带成这样。从吴药身上感受不到单亲家庭的自卑,他很阳光,像个太阳,接近他身边,便会心情舒畅。
——
秦瑶刚一下班回家,余鸣便来了。
“你好,先生,请问是找谁吗,我看看能不能帮帮你。”初次见面时,秦瑶见余鸣在她家门前徘徊,便上前询问,这也是秦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秦瑶身上跟吴药一样,有种独特的亲和力。
“我,找你。”
短短三个字,谁也不知余鸣在心里下了多大的决心。
秦瑶一愣,连忙将他请进屋中,给他倒上茶水。
“先生,请问找我有什么事?”秦瑶是典型的南方姑娘,柔声细语,绵绵软软。
“关于吴药。”余鸣顿了顿,又说:“我希望你能让出他的抚养权,以你的工作条件,要照顾好他,很艰难。”
秦瑶沉默不语,双手,握起又放开,放开后,又重新握起。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想要他的抚养权吗?”秦瑶开口问。
“我觉得,他值得更好的生活。”余鸣也不绕弯子,直接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