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始皇与离与……春梦?(中)
18:55。±>
困意。
朦胧的困意。
在第七会场的阶梯座位上,当又一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的时候,楚离揉揉眼眶,眉头微蹙,看着会场中央银幕上仅余下五分钟的倒计时,聆听着耳畔仍未平息的喧哗声,还有主席台上官员古板的发言,心中不安起来。
——从和素言切断通讯后不久开始,这种困意已经持续五分多钟,而且还在随时间推移而增强,以至于连令人几欲耳聋的声浪,都无法阻挡昏昏欲睡的感觉。
是上午尼采那一吻……不,是银之匙留下的后遗症吗?
作为英灵,疲劳这个词几乎天生就是和楚离绝缘的,也无怪乎他会联想起银之匙,毕竟一口气睡了六个小时,中途还疑似做了一场被尼采【哔——】的可怕春梦,印象不得不深刻。
“该不会再睡过去六个小时吧……”
低声呢喃间,楚离的上下眼皮越发开始打战,心底不禁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这种场合要是真的昏睡过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如果被造物议会的使徒发现异常,搞不好下次再睁眼就是躺在实验床上看见拿着手术刀准备切片的军师了。
况且,这也不能完全确定是尼采那一吻的后遗症,如果是敌人的攻击……
“……该死。”
随着倒计时步步逼近,楚离的困意越发袭上心头,他强撑起精神,环顾四周,面色犹豫不决——所有会场以太通讯全部被切断,这时候最多只能选择向大夏龙雀求助,素言提前的布置将会带他完美地脱离困境,但这也基本代表计划宣告失败。
【……在今天这样一个庄严肃穆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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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台上的发言逐渐接近尾声了。
然而,也就在时,出乎意料的事,却发生在了楚离眼前。
【去卫生间】
一道银色的字迹,毫无声息地浮现在他的视网膜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在心底响起的、唯属于尼采的淡漠声线。
【现在,立刻离开座位,在后台区找到一个女卫生间的隔间,躲进去】
“……?!”
楚离一时怔然,先是对“不可能存在的以太通讯”和“女卫生间”感到愕然,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在心底出声道。
“尼采……等等,是银之匙?”
【不要废话,走】
这一次,尼采加重了最后一个字的发音。
而楚离也很快反应过来,瞳孔微微缩起,瞥了一眼即将到终点的倒计时,站起身来,用尽可能不引人瞩目的姿态,向通往卫生间的通道处走去。
“抱歉,借过……”
然而,虽然已尽可能收敛、整座会场的喧哗与密密麻麻的人影晃动也帮他遮掩了不少痕迹,但他在第六排沿途路过的人群中,依然有许多人将困惑的视线投向这个少年,窃窃私语声响起。
不但如此,当楚离走到通道入口处时,在那里驻守的两名龙军,更是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出去?”
为首的上尉是个女人,但声音里显然没什么对小孩子的怜悯心,她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只是目光落到他的小脸上时,才出现了些许迟疑。
“……”
楚离的神情早已恢复如常,带着他这个年纪面对这种情况应有的微微紧张,和上厕所的迫切感,但他的背后却有些微微发凉——第六感告诉他,现在至少有超过十把重型以太能狙击枪瞄准了他的脑壳,还有复数位大夏龙雀的警戒目光,稍有异样,他就得被集火。
该感慨狐狸和素言的布置果然精心细致,还是吐槽这种安保配备竟然第一个用在了自己头上呢……
带着这样微妙的心思,黑色长发的少年,露出了一个纯洁到足以让许多女性流鼻血、俨然属于色-诱等级的笑容。
甚至连那名女上尉都为之一怔,有些微微恍惚起来——嗯,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今天在某种意义上享受了一回连世界多国元首都不一定能享受到的超帝王级待遇。
“大姐姐,是这样的……”
而当楚离正忙着萌混过关的时候,在紫禁城的国宾馆顶层卧室中,尼采伫立在落地窗前,正眺望着窗外隐约降临的夜色。
“……”
聆听着耳畔从未听到过的、张口闭口大姐姐、既礼貌又可爱的纯洁声音,银发女人眉毛挑了挑,瞳孔深处流露出几分异样的色彩。
然后,下一刻,虚空中的余音停滞,房间又变得安静下来。
尼采重新将注意力移回天穹。
——或者说,燕京上空,和两日前上沪市的异常相差不远的以太疆域。
良久。
“竟然真的选择了这个布局……”
她轻声呢喃。
然后眉头微微蹙起。
是的,和情报领域存在大量空白的素言不同,作为亲历第一轮亚空间梦境、并记录了全部数据情报、又习惯万事防范于未然的智者而言,对于造物议会再度重演亚空间梦境的可能性,尼采自然有过相应的预案。
所以,当燕京的以太疆域再度出现和上沪相同的异常时,巴别塔的天基监控立刻发出警报,而楚离体内的银之匙,也发出了躯体各项数据异常的讯号,一切的一切,都预兆着第二轮亚空间梦境即将开启。
而这一轮的目的,联想到今夜的开幕式,和造物议会的三席枢机卿损失,自然不难得出结论。
然而,这一结论背后所代表的某个事实,却让它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
“没有告诉枢机卿任何亚空间的情报,又给出这种破绽百出的布局……”
银发女人轻声道:
“真的……背叛造物议会了吗?”
是背叛吗?
还是说……
这场梦境的背后,另有目的呢?
她眼角的余光,瞥向一旁以太粒子幻化的虚拟银幕。
那里,正倒映出第一会场上,离主席台上的武帝并不遥远的地方,上下眼皮打战的苏夏,和已经微微闭上双眸的加拉蒂亚。
以及顶层休息室中,只是偶尔打一个哈欠、但黄金瞳中已流露出狐疑之色的苏天征。
是为了苏夏异常的神秘性,还是加拉蒂亚在幽灵列车的灵魂损伤?
亦或者说苏天征和夏素言,甚至是自己?
这一刻,眺望夜色,银发女人眉头微蹙。
她……究竟算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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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七会场的卫生间中。
“简直是过五关斩六将……脸都笑僵了……”
关上隔间门,上下眼皮打着架,楚离一脸疲惫地靠在墙上,有种真当了一回间谍的悲催感,不过当下距离开幕式仅有一分钟不到,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在心底道:
“已经到了,尼采,还在吗……这到底是造物议会的攻击,还是你的银之匙出现了问题?”
【亚空间梦境】
“……?!”
当尼采的淡漠声音在心中响起时,楚离一时愣住,反应过来后,不禁难以置信道:“不会吧……造物议会疯了?失败过一次的战术使用两次?而且……亚空间梦境竟然还是可以强制催眠的?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覆盖全燕京、然后用斩首战术?”
作为少军主和守夜人的军事素养,令他在第一时间就察觉了这其中最大的问题。
【逆向逻辑推演即可,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尼采平静道:
【无论是受到攻击会导致苏醒,还是攻击沉睡者引起的亚空间紊乱会导致狄拉克之海被抽干,甚至是对整个北美的连锁反应……总而言之,既然没有采用斩首战术,那就必然有其理由,情报不足,无需讨论】
“那现在呢,该怎么办……”
睡意越发浓重,几乎到了浑身无力的地步,楚离揉揉眼眶,再度勉强撑起精神,苦笑道:“不出意外的话,狐狸那边也快睡着了吧,还有加拉蒂亚,还好素言只来了个投影……难道我们三个人在亚空间梦境里打一桌麻将?就这还缺一个人呢,总不能找梦里的始皇去凑吧……”
虽是还能开玩笑,但事实上,黑色长发的少年,靠在墙上的身躯,已经开始缓缓滑落,而意识也慢慢陷入了模糊之中。
【不用担心,去梦里吧,“银之匙”的力量早已交给了你,去尝试在梦里找到那个人布局的真相】
而就在楚离的思维即将缓缓落入黑暗之前,他终于听到了尼采最后的声音。
【至于现实……】
随着一声轻响,在楚离朦胧的视界中,隔间的门被缓缓打开。
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映入他恍惚的眼帘。
“我在这里……”
尼采淡淡道:
“——会保护你。”
“……”
整天耍帅。
楚离想,怪不得让他来女卫生间,原来人在这待着……就跟列车上一样,说白了不也就是随时在他身边提前布置个以太投影、然后一出事就蹦出来、没问题就偷偷溜走嘛,都是刷盟友好感度、让他以后逢事就无条件信任的套路,他早就看清了。
心机采。
这样腹诽着。
但不知为何……
当楚离眼前的世界归于黑暗的一刹那,身后明明是冰冷的墙壁,他却觉得……
比躺在始皇的怀里,还要安心。
……
当眼前黑色长发少年的身躯,终于无力倚靠,而从墙壁上缓缓滑落下来时,尼采走上前去,伸出双臂,把他抱在了怀里。
或许是先前强忍睡意的时光太久,他睡得很沉,即使是如此大的动作也没让眼皮动上一下,整个单薄的身体靠在尼采的怀里,隔着一层银白色大衣,脸颊埋在丰满的胸脯中,平稳地呼吸着女人的体香。
银发女人凝望着他的侧颜。
良久良久。
这一刻,时光仿佛于此停滞,窗外夜色渐浓,远方的礼炮轰鸣到这里唯余下淡淡的回音,万物静寂无声,这一幕就像是一幅世间最温馨的画卷,完美无瑕。
是的。
……如果银发女人没有说出下面的那句话的话。
“……一点保护费。”
看了一会儿怀中的楚离,尼采思索片刻,淡淡道:
“你应该不介意吧?”
没有回应。
于是,尼采点点头,把黑色长发的少年重新按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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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当然的,睡梦中的楚离,并不知道令他在睡前为那份不离不弃的守护而感动的总裁小姐,在他睡着后还没三分钟,就露出了大灰狼的锋利獠牙,准备在造物议会的使徒之前抢先把他这块蛋糕先上上下下咔嚓咔嚓啃一圈。
此刻的他,正承受着有些熟悉却不是那么美好的感觉。
黑暗。
失重。
半梦半醒。
难以言喻的朦胧感,在楚离的周身弥漫着,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间也仿佛是一整个世纪,才终于渐渐消失。
然后。
是久违的光明。
“……”
所以说,亲爱的军师阁下,你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躺在雪白柔软的大床上,楚离怔怔地看着皇家学园寝室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错,皇家学园。
就像第一场亚空间梦境的开局一般……如果说这场梦境降临时间的标准还是“一生中最眷恋的回忆”的话,应该说是他和狐狸小时候的暧昧时光实在是太性福了吗?以至于做梦都想回到这里……不过,这也太三俗了点。
楚离有些无奈地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不用想他也知道,等会儿旁边床上那只从不爱穿内裤的狐狸又该来一波福利放送了……这样一想的话,总觉得自己是个很悲哀的人啊。
不过不论如何,毕竟这回有明确的目的,而不是像上次梦境一样一无所知只能等待尼采救援,楚离很快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准备唤醒狐狸,看看她有没有保留记忆。
“狐狸,该醒过来——”
然而。
话音尚未落下,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
楚离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身侧,那个同床共枕的……半裸女人。
这一刻。
他的瞳孔紧紧缩起。
唯有难以置信的声音回响在卧室中。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