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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上任七十二天

    “您不必如此。”他垂眸, 半阖着眼。手指抚摸上刀纹,在手帕擦拭过的地方反复摩擦, 而后缓缓将刀插回到刀鞘中,温声说道“刀剑本就是染血的器物, 即便沾染上了杀戮。也是吾等应该行使的刀剑的义务。”

    “......话虽如此。”审神者侧头想了想。

    然后她又重新将视线落在了眼前这把佛刀上, 见他整理好佛珠,挂在脖颈上。灰白的发色与垂落地面的佛珠颜色相近, 逐渐缠绕着不分彼此。

    如同这把刀与佛法相互缠绕着,融为了一体。

    冷静自持, 又对周身事物温声相待。

    她最终说道:“对于现在的你们而言,一切还是太勉强了一些。”

    数珠丸恒次微怔。

    他没有明白审神者所说的现在太勉强是什么意思。等到审神者移开视线,看向正向着这边走来的工作人员时,见到那人胸前挂着的技术部的专属牌子, 以及一张完全陌生的, 还带着些畏惧的面孔时,他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

    他被主君使用着,用自己的本体杀了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是最初创造出刀剑付丧神, 并且一直在为他们所战斗的前线源源不断提供着设备的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

    这与以往的对敌斩杀是不一样的。

    本丸3304号中活着走出来的刀剑,全部都是濒临暗堕的刀。这意味着他们比普通的刀剑更具有危险性,如果不是因为审神者接受了他们,数珠丸恒次等人面临的, 很有可能是一个灰暗的未来。

    虽然濒临暗堕不等同于暗堕, 但到底与那一条线只有微毫的距离, 稍加不慎,也是有可能坠入深渊的。

    审神者说的勉强,是在说——尽量让他们远离剥夺生命的可能。

    斩杀时间溯行军和斩杀人类是不一样的。如果要说出来,最直观的体会就是——时间溯行军会化为灰烬,而人类却会流出鲜血,在他们的面前停止呼吸心跳,身体渐渐变得冰冷。

    你能在斩杀他的时候,感觉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中缓慢消逝。

    在属于暗堕的负面影响消失之前,濒临暗堕的刀剑身上染上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更何况数珠丸恒次与其他的刀还不同,他拥有人身之前,一直经受僧侣的熏陶,因而心性上是一把佛刀,对生命的存活逝世都较之其他人敏感。

    在这样的现状下,杀戮会像是一个药引,孜孜不倦的引诱他们,也会让黑暗中的阴影趁虚而入,再度腐蚀他们的心性。有些东西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碰触就被蛊惑,最终变得无法收手。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未知坐标的荒废本丸中藏着许多审神者杀手的刀剑男士的原因,也是为什么许多审神者一直以来以虐待刀剑为乐的原因。

    都是一种名为——瘾,的毒.药。

    所以泠苏才会说现在还早一些。

    明白了她的话语中包含着的意味,数珠丸双手合十,叹息一声。

    人的价值观的几度变化的漫长时光中,他追随佛道至此而来......他想,他终究在这条路上追寻不到佛道,但他却会在这条道路上,寻找到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们的主君,那位如同俯身在黑暗的祭台上的毒蛇一样的少女...冰寒彻骨,身上缠绕着粘稠的死气,宛若地狱中的恶鬼......却总是在他们忽略的细节上,让刀感受着那种被放在心上的珍重。

    不是一味的溺爱,也不是一味的责难。而是有认认真真规划着刀剑们未来的珍重。

    只是......

    他沉稳站着,注视着眼前少女的背影,自问道。

    我们,会注视着这样的背影多久呢。

    “压切长谷部。”数珠丸恒次内心中的千回百转泠苏自然是不知的,此刻走到她面前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来意后,她便招手呼唤了压切长谷部近前。

    这把刀最初跟着她的时候很是听话的,只是有些太过沉默,无论什么样的命令下达都毫不犹豫的遵从,好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好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这样的状况渐渐少了起来,也能在与他的对话中感觉到他有在认真思索。

    算是有所好转。

    压切长谷部走到她面前后,她开口道“今天带你们来本部的原因我想你们应该心里有数。距离弥月逝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她在除安土桃山历史之外的其他历史时间点埋下的暗钉还迟迟没有找齐。这件事不宜再拖延下去,所以今天我把你们都带了来,协助时之政府找到被弥月替换了的历史人物,修正历史。”

    她看向压切长谷部,认真道:“你们几把刀中,你是跟我最早的。因此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你,你带着他们,要和本部的工作人员好好交流,不要有遗漏。”

    “是。”压切长谷部回答。

    工作人员得到了首肯,连忙离泠苏远了几步,站在了压切长谷部一边。在他看来,刀剑男士的危险远比泠苏小得多。毕竟刀剑男士不会自己抽出刀砍人,也只有泠苏有这个底气敢在时之政府本部直接杀了技术部的员工。

    因此他很快伸手对穿着神父装的青年做出引领,指出他们要去的方向,带着几把刀往那里快步走去。

    压切长谷部转身跟着那人走过去,可走到一半忽然顿住了,停在了那里。

    “怎么?”审神者疑惑问道。

    “如果可以,请您以后称呼我为长谷部。”几步之隔外,男人的声音踌躇,难得的露出一些犹豫不决的神情,双手垂在身侧握紧,紧绷着说道:“压切这个名字...毕竟是来源于那位大人的野蛮举动。而现在的我,是主人的刀。”

    泠苏怔然,好半晌后才眨了眨眼睛,眼眉渐渐弯起。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刚想要回答长谷部的话,可惜眼前的男人在除了听从主命的其他事情上纯情的可以,在最开始没有得到审神者的答复后,他很快就弯下了腰,掩去眼底的表情,认真急促的解释起来:“抱歉主人,失礼了。”然后匆匆离去。

    “长谷部啊......”男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泠苏终于掩袖笑出声来。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