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以后,杜晓瑜第一时间去回春堂给大伯父报平安。
杜程旭自她入宫以后就一直提心吊胆,如今终于见着人平安归来,才终于能平平顺顺地喘口气,拍着胸口,“平安归来就好。”
又问她,“让你去给谁看诊来着?”
杜晓瑜不好明说自己半道上被楚王截走带去了慈宁宫,只道:“是一位受了风冷病的宫妃,身子亏损得厉害。”
“那你可开了方子?”
“嗯,开了。”
“他们没为难你吧?”杜程旭还是有些担心。
“没有。”
“好好好,五丫头果然是老太爷最中意的孙女,没让咱们失望,这么着吧,我让人传话回去,嘱咐你大伯母晚上好好备一桌酒席,给你压压惊。”
“别!”杜晓瑜阻止道:“大伯父,我之前就说了,这事儿别让我爹娘知道,我娘怀着身子,我爹这段日子又忙着盖园子,我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
杜程旭想了想,“那也行,你回去吧,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
——
没请到第五姑娘,许皇后憋了一肚子火。
回到承乾宫以后还不等发作,许如眉就捂着小腹喊疼,倒在地上直打滚。
几个宫女忙把她给扶起来。
许皇后皱皱眉,让留下来的那位太医继续给她看诊。
太医看完之后面色凝重道:“如果侧妃之前出现过喜脉的话,那么这个孩子八成已经死在胎腹中了,所以刚才太医们才摸不到孩子的脉相,而且据侧妃所言,死胎存留母体已久,须得赶紧流下来,否则存留母体的时间越长,对母体的损伤越大。”
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子没了。
许皇后揉着肿胀的太阳穴,摆摆手,“送侧妃回去,尽快让人开方子药流。”
张公公马上安排人把许如眉送回宁王府。
傅凉睿还没走。
许皇后劝他,“睿儿,孩子没了就没了,以后还能再生,无需难过。”
傅凉睿淡淡“嗯”一声,“儿臣知道。”
胎死腹中,其实也算如他所愿,虽然不是他动的手脚,但起码了了他一桩心事。
不过,宁王放了心,丞相府却不依不饶了。
原本天大的一件喜事,连丞相夫人都打算挑个日子亲自去宁王府看看许如眉说些舒心的话让她好好养胎。
哪曾想,高兴的劲儿还没过去,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宁王府传来消息,说侧妃的孩子胎死腹中,不得已药流了。
丞相夫人气得险些没晕过去。
亲自上门是不必了,倒是挑了个日子把宁王请到丞相府来坐坐。
傅凉睿只好带着许如眉一道前来。
许如眉一见着娘家人就哭哭啼啼,眼泪掉个不停。
她娘把她拉到自个屋里去,问了问怎么回事。
那个孩子本身就不是傅凉睿的,许如眉当然不敢太过分抹黑傅凉睿,只是含含糊糊地说孩子命薄,没那福分平安出生与爹娘团聚。
而前厅里丞相夫人也没从宁王脸上看出多大的异样来,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本来以为是许如眉因为中秋宫宴的事儿惹得宁王不喜,所以成亲以后亏待了她,才会导致孩子白白没了。
可是面对着宁王,丞相夫人把自己大半辈子为人处世的那一套全都搬出来了也没试探出什么来,宁王言语之间都是对许如眉的关切与疼惜,分毫看不出像是会虐待许如眉的样子。
丞相府便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
虽然杜晓瑜想法子瞒着,但凭着杜程松的人脉关系,还是很快就知道了她入宫的事。
“筱筱,这事儿你怎么没跟我说?”杜程松看起来有些生气。
杜晓瑜心虚地道:“我是想着爹这些日子忙着园子的事儿,不想让你再费心费力。”
“可这是大事啊!”杜程松皱皱眉,“你这么瞒着,出了事怎么办?”
见杜晓瑜耷拉着脑袋,杜程松语气放软了几分,“我也不是怪你,只是想跟你说,自从你被赐婚给楚王,咱们家与皇室的距离是越来越近了,很多的事情,与你有关就与杜家有关,你没必要瞒着我这个当爹的,说出来的话,没准我还能帮你想想法子。”
杜晓瑜怔怔看了杜程松一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本的渣爹似乎一步一步蜕变成亲爹了。
那天去万景园的时候,得知那是杜程松给她的嫁妆,她不是不震撼的。
不过杜晓瑜一直觉得,物质上的弥补远不如精神上的弥补。
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是你花再多钱都买不来的。
嚅动了一下嘴唇,杜晓瑜道:“爹,那天我去见王爷的时候,给花园取了名字,叫万景园,大门外面不是还有牌楼吗?要不,您给牌楼取个名儿,我请王爷题字,如何?”
杜程松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绕到这件事上来,但也没拒绝,想了想,说:“那就叫‘临水仙境’吧!”
万景园虽然比不得皇家宫苑荣华园,但绝对是京城除了荣华园之外另一个能让人大为震撼的工程,因为里面全是以活水贯通的,造型上就与普通的园子大为不同,水上容易起雾,春冬时节入园,就跟入了仙境没什么分别。
而筱筱将来是王妃,天家的人,也只有这样尊贵的身份才配得上“仙境”二字。
他要让世人知道,杜家嫁得起这个女儿。
确定了牌楼名和园子正名,杜晓瑜找机会请傅凉枭题了字做了牌匾,如今便只等园子落成之日挂上去了。
杜晓珍已经出嫁,杜晓骏也娶了亲,老太太心头两桩大事了了,而今满心念叨的都是小儿子杜程均。
自打出海,从来没有信件传回来过,基本上可以说是音信全无。
而杜程均去的是西洋,隔着汪洋大海,别说是杜家,就算是皇帝都没办法得到任何消息。
越是没消息,老太太就越念叨,都快把柳氏方氏两个儿媳的耳朵给磨出茧子来了。
柳氏最近脾气爆得很,也不知道心里头哪来的一股火,莫名其妙就想冲着人吼。
某天老太太又在她跟前念叨杜程均,柳氏一个不高兴,说了句顶撞的话,惹得老太太摔杯大怒。
柳氏回房以后,被大爷数落了一通,心里觉得委屈,收拾收拾东西,去了德荣堂跟老太太辞行,说娘家亲戚过世,回去走一趟。
老太太心知柳氏是打算回娘家诉苦去了,也没拦着,让她走。
柳氏回去没两天就查出有了喜脉,娘家人高兴坏了,大舅爷亲自把人给送了回来。
老太太一听是有喜了,哪里还记得前两日的婆媳矛盾,供祖宗似的把柳氏供着,让方氏暂时接管掌管中馈的大权,不舍得让柳氏继续操劳。
柳氏一门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什么大权不大权的,她也不在乎了。
倒是记着自己这一胎来得不易,多亏了杜晓瑜帮忙,于是备了礼,亲自去海棠居答谢杜晓瑜。
这份礼,杜晓瑜可受不起,“大伯母能怀上,那都是你自个的福分,跟我没什么关系,这些礼物,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不能收。”
柳氏这么大年纪,能不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还两说,这个时候把礼物收了,等将来胎儿有个好歹,岂不是自打脸面惹祸上身?
柳氏非要给,一张脸都乐开了花,“不管怎么说,这事儿都少不了五丫头的功劳,你不收,那就是不给我和孩子面子了。”
又是这套说辞。
杜晓瑜很头疼,勉为其难地收了礼,嘱咐了柳氏不少话。
柳氏道:“放心吧,你大伯父成天在我耳朵边唠叨呢,该注意的,我都注意着,没那么容易就出事儿。”
柳氏越是这么说,杜晓瑜就越担心。
让人送走了柳氏,许如月来了。
杜晓瑜立刻换上笑脸,“四嫂。”
许如月一眼看到她桌上还来不及收起来的礼物,好奇地问:“这些都是谁送的?”
“是大伯母。”杜晓瑜如实道:“她不是有了身孕吗?非要说是我给的方子有效,这不,专程送礼来了。”
许如月道:“那这是好事儿啊!”
“什么好事儿?”杜晓瑜头疼地道:“孩子只要一天没出生,在她身上那就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出事,弄得我这个局外人反倒比她这快当娘的人还提心吊胆。”
“妹妹或许想太多了。”许如月道:“大伯父懂医,伺候的丫鬟们都是精心挑选的,再者说,大伯母也不是头一胎了,没那么悬吧?”
“这事儿可说不准。”杜晓瑜眼皮突突跳,“反正最好是平安顺遂,否则的话,我也难逃干系。”
“不说这个了。”许如月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说:“咱们去正院看看娘吧,听说宝宝都会踢人了,我也想去听听。”
“好啊!”
姑嫂俩来到正院陪杨氏。
胎动的时候,杨氏“哎呦”一声,把许如月和杜晓瑜吓了一跳。
杨氏捂着已经显怀的小腹,说:“这孩子,可比筱筱和骏哥儿顽皮多了。”
许如月道:“娘,让我听听吧!”
杨氏笑了笑,“你快过来,这会儿还在踢我呢!”
许如月凑过去,将耳朵贴在杨氏的小腹上,还没听出什么来就先呕了一地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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