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许如月的脊背顷刻僵住。
“你……你说什么?”
杜晓骏坐直了身子,修长的手臂不忘将她搂入怀里,声音越发的轻柔,“昨夜入睡前,你卸妆的时候,我不小心看见你对着妆奁盒里的铜鱼发呆,那个时候我还不敢确定,等你睡着以后,我把你的铜鱼和我的拿在一处比较,果然发现了同样的记号,所以,我便认出来是你。”
许如月怔怔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月儿,其实你早就发现是我了对不对?”杜晓骏尽量克制住心里的狂喜,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许如月眼神闪了一下,“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杜晓骏微挑了眉,“那你说说,什么时候发现的?”
“是坠崖那一次。”许如月硬着头皮道:“我给你清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你腰间挂着一枚铜鱼……”
“所以后来咱们俩被赐婚的时候,你才会那么义无反顾?”
“……嗯。”许如月也说不准这到底算不算骗婚,怕他生气,心里慌成一团。
杜晓骏见她紧张,安抚式的吻了吻她的眉心,“别怕,我只是出于好奇问一句而已,既然能再重逢,说明咱们俩的缘分未尽,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
许如月面色稍霁,“你真的不怪我?”
杜晓骏摇头,“不怪。”
许如月笑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当时赐婚的时候你没有拒绝,否则我如今……”
杜晓骏直接用吻封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贴着她的薄唇柔声道:“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要去设想。”
“嗯。”许如月红着脸点头。
——
夫妻俩穿戴好去正院的时候,杜程松和杨氏早就在里面等着了,杜晓瑜也在。
许如月一见这阵仗,心里便直敲鼓。
进去以后按照规矩给公婆敬茶。
杨氏本身就性子软,注定不会是个严厉的婆婆,所以寻常人家婆婆敲打儿媳,或者给下马威的那些话,杨氏嘴里一句都没有,儿媳给她敬茶的时候,笑呵呵地接过去,然后递了个大红包给许如月,只让小两口往后好好过日子。
敲打儿媳本就是婆婆该做的事儿,杨氏都没发话,杜程松更不好说什么了,只是象征性的喝了口茶就搁下了。
许如月马上让丫鬟把自己给公婆做的行头拿上来。
杜程松和杨氏一人一套,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什么里衣中衣,襦衫,外衫,褙子,夹袄,裤子和鞋子等等,一样不差。
做工精细,质地柔软,不用想也知道是上乘料子,关键在于,尺寸都很合适。
见杨氏疑惑,许如月忙道:“是比照着家中爹娘的尺寸做的,我娘说,见过爹娘两次,让我做的尺码小一个号就差不多合身了。”
杨氏满意地点点头,“月姐儿有心了。”
杜晓骏见状,趁机对杜晓瑜道:“小妹,你是不是还没绣行头?”
杜晓瑜一听,黑了脸,“我为什么要绣?”
“你都要嫁人了,不给自己绣点嫁妆啊?”
“不绣!”杜晓瑜果断拒绝,就她那点手艺,可别拿出去让人笑掉大牙了。
再说,她的公婆是帝后,绣过去给谁穿?
因为还要赶着去见老太太,小两口并没在三房正院待多久,随便坐坐就去德荣堂了。
杨氏那关好过,老太太这里可不好糊弄,她以前没见过许如月,更不曾接触过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再加上先入为主的关系,一直念着江亦嘉的好,所以对许如月就自然而然生出了几分排斥。
哪怕许如月奉上她亲手做的抹额和其他的绣品,一言一行都中规中矩,老太太的脸色也不算怎么好,直接越过杨氏把婆婆该说的话给说出来了,“你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想必讲究极多,往后到了杜家,就得适应这边的规矩,正所谓夫唱妇随,你是杜家的儿媳,遵的是杜家的家规,不能用丞相府的礼数来压这边的人。”
许如月不傻,一句话就听出了老太太不喜欢自己,忙点头,“是,孙媳都记住了。”
老太爷蹙眉看了老太太一眼。
虽然他不插手后宅的事,可自己老妻毕竟是祖母辈的,这么越俎代庖替人家婆婆教训儿媳,还直接给个下马威,合适吗?
老太太被老太爷盯得头皮发麻,心虚了几分,“太爷怎么这样瞧着妾身?”
老太爷移开目光,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老太太已经看懂了那个眼神。
等杜晓骏带着许如月离开的时候,解释道:“太爷有所不知,骏哥儿是个实心眼,当初跟着那么多人出去打猎,别人都没坠崖,偏就他一个人坠下去,还好巧不巧地和许如月一起,等上来就不得不娶了她,这事儿处处透着蹊跷,我一直觉得,骏哥儿怕是中了人家圈套了。”
老太爷沉声道:“人都娶过门了,你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再说了,你杜家有什么东西值得丞相府那般算计?”
说到这里,老太爷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当初出事的时候,杜家的免死金牌好像还没交出去。
老太太心头冷哼,正是因为娶过门了才要好好敲打敲打,杨氏那个没主见的肯定不会对许如月说重话。
这许如月要真是个会耍心眼儿的,等以后五丫头嫁出去了,她非得作天作地把三房给作得乌烟瘴气。
老太太纵然再强势,在老太爷跟前也得矮上半截,因为一直奉行三从四德,在她看来,女人要是强压过了夫君,那便是大逆不道。
她担心的是许如月会仗着娘家的权势随意拿捏三房,拿捏杜晓骏。
所以杨氏不行,她便亲自出面,势必要在新婚之初压一压许如月,不能让她太得意了。
——
出了德荣堂,许如月一直跟在杜晓骏身后,走路的姿态与她在丞相府时一般无二,缓慢优雅,始终没敢靠杜晓骏太近。
杜晓骏见她走得慢,索性放缓了步子,等她上前来,自然而然地伸手牵住她。
许如月下意识地就把手给抽了回来。
杜晓骏微微蹙眉,“月儿,怎么了?”
“没,没怎么。”许如月勉强笑道:“就是想着这儿人来人往的,咱们还是规矩些比较好。”
杜晓骏想到刚才老太太说的那些话,解释道:“我奶奶是大院里的掌家人,她对儿媳和孙媳都挺严厉的,上面几个嫂嫂进门的时候,也被这么敲打过,那些话,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你别往心上去。”
许如月低下头,强忍住泪意。
杜晓骏看得心疼,上前抱住她,“傻姑娘,你以后是跟我过日子,又不是跟祖母过日子,在意那么多做什么,况且,我娘才是你婆婆,我娘喜欢你就行了呀!”
话虽是这么说,许如月还是很难过,她常年被关在府上,交际能力比较弱,遇到这种情况,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本来算不上太委屈,可被杜晓骏这么一抱,所有的不委屈都变成委屈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杜晓骏拿出帕子给她拭泪,安抚道:“乖,别哭了,你瞧,都成花脸猫了。”
许如月被他逗得忍不住破涕为笑。
“不许哭了啊!”杜晓骏警告道:“再哭的话,我可要笑话你了。”
许如月无力地嗔他一眼。
杜晓骏再一次握住她被风吹冷的手。
许如月还是有些挣扎。
杜晓骏道:“祖母不都说了吗?来了杜家,就得守着杜家的规矩,在我这儿,牵媳妇儿的手是不犯法的,这是我的规矩。”
许如月说不过他,被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下人们看着,脸红的快要滴血,只顾着看脚下的路,哪敢抬头看周围人的反应。
——
杜晓骏新婚,杜晓瑜虽然说了放他几天假,这几日不必去海棠居学医了,可他还是闲不住,晚上等杜晓瑜回来就拉上许如月一道过去。
一来,是不想浪费学习的时间,二来,是想让许如月和杜晓瑜多接触一下。
老太太不喜欢月儿不要紧,他娘和妹妹喜欢就行了。
杜晓瑜对杜晓骏急于在媳妇儿面前表现的行为直翻白眼,不过也没真把他给撵走,花了一炷香的工夫教。
杜晓骏坐得端正,那姿态,比以往不知认真了多少倍。
许如月不懂医,只能坐在一旁看着认真学习的夫君,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容。
杜晓骏知道媳妇儿在看自己,把表现欲就越发的强了,好在并不是做做样子,投入的也快,心思很快就放到医书上。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杜晓瑜自己的了。
她本来想让人去请女先生的,突然想到许如月在,那还请什么先生啊,直接让大美人传授一些独到的经验,肯定能事半功倍。
杜晓瑜打好算盘就直接跟许如月说了,“四嫂得不得空?”
许如月嗯嗯点头,“得空的。”
“那你教我书画如何?”杜晓瑜目光灼灼,满眼期待。
许如月笑道:“没问题呀!”
她正愁找不到办法跟婆婆和小姑更近一步相处呢!
杜晓瑜高兴坏了,拉着许如月来到她的小书房。
许如月果然把自己这么多年学琴棋书画的经验一点不藏地全告诉了她。
杜晓瑜找个小本子记下来,照着她说的办法去学,果然事半功倍。
女先生授课比较僵硬,很多东西杜晓瑜一时半会儿又摸索不通,甚至是找不到门路去摸索,如今直接摘取人家的经验,简直就跟开了挂一样,很多不懂的,不通的,一下子就豁然开朗畅通无阻了。
许如月见她高兴,自己也跟着开心。
杜晓瑜完成一幅画的时候,坐下来喝茶,想起了之前水苏跟自己说的事,斟酌着开口道:“我听人说,今儿个早上四嫂去德荣堂出来的时候哭过。”
许如月心下一慌,忙摇头,“没有,想必是下人们乱说的。”
杜晓瑜看着她。
许如月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去。
“是不是祖母敲打你了?”
许如月抿唇,没点头也没摇头,虽然很想摇头否认,可她总觉得,自己的任何谎言在小姑面前都是瞒不住的。
杜晓瑜大概猜到怎么回事。
老太太是个十分传统的女人,而且特别护犊子,虽然坠崖那件事大家都清楚是许如月比较吃亏,毕竟女儿家的名节大过天。
可到了老太太这里,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认为是许如月不知检点先勾引了杜晓骏才会闹出这种事来的。
而且据杜晓瑜观察,老太太好像很喜欢江亦嘉,如果老太太之前有心撮合江亦嘉和杜晓骏的话,那么许如月的存在,无疑成了老太太的一根心头刺。
综上,短时间内要想让老太太接受许如月怕是不可能的了。
想了想,杜晓瑜劝道:“祖母严苛,其实不止四嫂,大嫂二嫂三嫂她们都被这么敲打过,只不过日子一久,大家都习惯了。”
许如月摇头道:“要说严苛,哪比得上我亲亲的祖母,我只是刚来杜家,有些不适应而已,等以后多待些日子,想必就能顺过来了。”
出嫁前,她娘跟她说过一句话,做媳妇难,做好媳妇更难,做婆婆喜欢的好媳妇难上加难。
她当时不理解,如今算是有些体会了。
虽然祖母不是婆婆,可明显在这个家,很多事都是祖母说了算。
在家的时候,爹娘和自己祖母不管如何说她,她都可以当成一阵风,飘过就散。
可在婆家不同。
早上祖母敲打她的那些话,她能记上一辈子。
不是记恨,而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得老太太喜欢,今后又该怎么做才能让老太太一点一点对自己改观。
想到这里,许如月看向杜晓瑜,低声开口,“晓瑜妹妹,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儿?”
“嗯嗯,你说。”
“我不了解祖母的喜好,也不清楚她的脾性,以后要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能不能提前指点我一下,我怕一不小心就触了祖母的霉头惹她不喜。”
杜晓瑜想了一下,说:“其实不用刻意,你只要踏踏实实地跟我四哥过日子,用行动证明你是可以成为三房的好儿媳的,这就够了。”
杜晓瑜说完,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许如月的小腹,笑道:“如果你能尽快怀上宝宝,那么万事都好商量。”
许如月脸红的要命,可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没有哪个大家长不喜欢孩子的,更何况,这是重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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