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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酒儿忽然很想哭, 以前那些算不得什么的委屈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尖, 并伴着琼华的温柔愈有发酵的趋势。﹢落魄狼狈的时候,旁人的一点安慰较平时更能让人感动。她做了做“姑姑”的口型,仍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便向琼华的伞下靠紧,双手无力地抓住琼华拿伞的手腕, 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琼华手腕的宽大袖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滑下, 露出小臂上一大片雷劫留下的青紫疤痕。

    “一别经年,你……你竟……”琼华一眼便觉出屠酒儿身上什么东西变了, 她看起来这般沉郁, 那个理应活泼明媚的女子似乎只是她记忆中的泡沫幻影,一时心头苦涩难耐, “我若知你这样,该早早回来……罢了,叙旧的话回头与你慢慢说。你现在病了,我先带你回青丘, 好不好?”

    屠酒儿摇了摇头,抬手指向神霄玉府内,似想说些什么。

    琼华目光复杂地看着神霄玉府的大门。

    在长生归位的那一刻起, 她对于长生的回忆便全部清晰起来,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也知道回来以后将要面对什么。或许正是如此, 她才一直不敢回来。

    “你要见她, 做什么?”琼华轻声问。

    屠酒儿在自己手掌里写了一个“歉”字。

    “三三, ”琼华忽而认真起来,“我与你阿爹提过亲,你是许给我的,你知道么?”

    屠酒儿愣了一愣,然后极浅地点点头。屠苍曾与自己提过很多次这件事。他总是与自己说,老三啊,别一天天为了个凡人愁眉苦脸,你是有个好姻缘的,等你琼华姑姑渡劫完回来,你就嫁给你琼华姑姑。

    “你知道,那就好,”琼华低下头,轻轻笑了笑,“你既定了是我的人,日后,我帮你来向她致歉,如何?”

    屠酒儿不知该怎么答,一阵头晕目眩,更让她无法思考。

    “好了,先跟我回家吧,你脸色差极了。”琼华扶住屠酒儿的肩,安抚般摸了摸她的肩头。有了这片可以倚靠的地方,屠酒儿熬不住地倒了下来,昏厥在琼华的怀中。

    琼华抱紧了她的腰,稍稍叹了口气,欲要转身离开。

    嘎吱——

    神霄玉府的大门蓦地发出转动的摩擦声。

    琼华回头去看,正好看到长生单手撑着门边,满面虚弱地站在那里。她看上去和屠酒儿病得差不多深,嘴唇苍白无色,眼睛微眯发虚,扶着门的手还在隐隐发抖。

    长生一步一步,有点艰难地走了出来,走进雨里。

    雨水打在她惨白的脸上,没一会儿便淋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雨珠砸得她连眼皮都有些睁不开。

    她狠狠盯着伞下的两个人,咬牙切齿道:“琼华。”

    琼华看着她,像是陷入了一段短暂的回忆,竭力让过去的长生与明漪这两个人重叠在一起。短暂时间后,她眨眨眼,温和地开口:“长生。”

    顿了顿,又补一句:“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长生捂着嘴闷闷咳了两声,眼底有点发红,“所以此一相见,你就要抢走我的东西,是不是?”

    琼华一听,嗓音罕见地变冷了许多,“她不是一个东西,更不是你的东西。”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长生的声音变得嘶哑,看着琼华的目光锋芒毕露,仿佛下一秒就会抽出剑杀死她,“我让她守在门外,她就得守在门外,我让她淋雨,她就得淋雨,我要怎么对待她,跟你一个外人毫无关系,懂吗?”

    琼华听到这样的话,动了真怒,“你凭什么这么对她?”

    “凭什么?”长生苦笑了一刻,颤抖着指向屠酒儿,“她骗我骗成那个样子,不该付出点代价吗?我为她死了两世,这一命,也分了一半予她,如今……如今我只是让她淋淋雨,她还远未偿还够她欠我的,你又多管什么闲事?”

    “你知我喜欢她,又如何不管。”琼华目中含悲,看了看怀里的屠酒儿,“她欠你什么,大不了,我来替她还。”

    “你?……你不能替,必须是她。”

    “为什么?”

    “因为……”长生整个人都在哆嗦,目光却坚定异常地看着前方,鼻腔里酸得有点堵,“……我也……喜欢她。”

    “喜欢”两个字在长生口中显得极为轻捻,就像轻轻掠过湖面的小小蜻蜓,转瞬即去,只留下两圈微不可见的水波涟漪。

    许久,安静得只能听见周围雨水落地的声音。

    琼华释然,沉默半晌,沉声道:“既然如此,便按神仙界的规矩来罢。三日后,南天门,你我一斗。”

    长生咬了咬牙,应下:“好。”

    “我不打病者,你好好休养,若三日后病还未好,我们再改日期。”

    “不必,就三日后,”长生强撑着已经快到极限的意识,红着眼看向琼华,“我……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