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e
第1章:室女之章
第1话:最后的任务
第0节:终结,另一个起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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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36年7月20日,午后,德意志联邦共和国,西欧第一大河——莱茵河。※>
以罗马式及哥特式教堂闻名于世的科隆,横跨莱茵河两岸。而欧洲北部规模最大的教堂——科隆大教堂,作为城市象征,则岿然屹立于岸边。
大教堂是欧洲基督教权威的象征,也是哥特式宗教建筑艺术的典范。
科隆大教堂始建于1248年,几经波折,终于1880年完成,属五进式建筑[1],空间挑高加宽,束柱石雕环侍,内部威严峻峭;外部两座立塔直指苍穹,象征与上帝沟通的渴望,也衬托人类文明的恢宏。
教堂四壁彰显永恒的窗户之上,描绘各类圣经人物故事的大型彩色玻璃总面积超过一万平米,抵御阳光侵透的同时,动态般映射出众神降临的人间奇景。顶楼五尊响钟齐鸣,洪亮的声音足以肆意贯穿城市,却不比高悬于主大厅的管风琴让人印象深刻:这种流传于欧洲的大型键盘乐器,距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其造型雄伟,音量洪大,气势磅礴,音色却优美庄重,变化多样,和声丰富。
置身科隆大教堂,静心聆听管风琴神圣而又震撼的无上空灵,会让人忘却所携烦恼,也会让内心凄凉的你——用眼泪回应她的召唤。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科隆大教堂曾遭部分破坏,近百年来一直在进行修复工作,作为信仰的象征和欧洲文化的传统见证,古老而又美丽的她,最终得以保存。
这一切,都是历史的轨迹,而科隆大教堂的诞生及延续,或许则是必然。
在德国,科隆大教堂的历史众所周知,可现今教堂的“主人”——科隆圣gsg,他们是怎么出现、什么时候出现的,却几乎无人知晓。于此各国星际战略全面铺开的急进时代,已经很少有人关注过去,大家眼里未知的、待开拓的,方才值得探究,而那些既已存在的,让它保持现状就好,没必要刨根问底。
但执掌e联德旅的阿道夫?冯?里克却说,这是“物归原主”,也是“因果循环”。
科隆大教堂庞大的罗马十字架地基之下,是科隆圣gsg的“圣地总部”,构造规模之巨,连上帝工厂也无法与之比拟,不过有资格知道其相关存在信息的人,却屈指可数。
圣地总部所处位置,既不是实体空间,也非翘曲空间,除专用通道之外,几乎与地球完全隔绝,不能为当前一切科技手段所感知。踏足圣地总部,必须得到“命运女神”卡尔欧菲本人亲自授权,佩戴一条刻有“lost&list”印记的特制项链,否则,生命体一旦进入该地域,便会瞬间消失,不留一丝痕迹,甚至连最基本的组成粒子也被毁灭……
关于这点,身为“上帝的左手”的泽尔,至今仍不理解。女神大人并未解释相关原理,只称之为“虚形化空间”,是空间的最根本形态。泽尔于现代科学方面的造诣已登峰造极,不过他很清楚,与老师想比,自己还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可卡尔欧菲却坦言,虚形化空间产生的原理自己也不明白,在这个世界,确切的说,是在这个运行中的世界,只有一个人——“即将能掌握”。
或许老师口中那个人,便是自己的前辈凯特拉克吧?手握被科隆圣gsg称为“洛界通行证”的银色项链,侧眼望着窗外景物流动逐渐减速的泽尔只能这么认为。
由柏林直达科隆的ice城际特快列车到站。拖拉行李箱混迹于周边形色匆忙的人群中,泽尔从头到尾一副吊儿郎当相,丝毫不顾及自身名气,就像路边随风飘摇的野草,完全不会引起注意。
科隆火车站站台位于地面二层,弧形穹顶工业风十足,每次驻足仰望,都被其深深吸引。在视角独特的泽尔眼中,工业建筑的艺术美感与价值,远甚于那些纯粹意义上的神权产物,当然,却不包括科隆大教堂。
原地走神发呆中,站台另一边从法国巴黎开往德国多特蒙德的tgv高速铁路列车途经科隆,双层车厢制动时带起的阵风,刮跑了泽尔浑身上下难得能拿出手的东西——一顶昨天才买的夏季礼帽。井然有序的下车人流,对急于挽回自己新进财产的泽尔来说,顷刻变成山间洪水与泥石流,明明圆帽就在眼前,却始终抓够不着,佝偻制造混乱间,自己的手居然还被人踩了一脚……
“嘿!!!”
泽尔看不清谁下的黑脚,人头攒动间只能以一声拖长的高音来表达自己不满。这时,两个黑发身影走出人堆,一人额束头带,一人眼戴墨镜。又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但与以往不同,没有沉重背囊,没有肩负任务,没有所谓使命,只是单纯的旅行。
“上帝的左手”让人踩了左手,好不容易痛下决心用四方会谈事后补助津贴买的绅士礼帽又被吹入了动车轨道,泽尔一时间只剩下风中凌乱的无语表情,以及手背上那枚扎实的后跟鞋印……
负面情绪得不到宣泄,郁闷的泽尔决定忘掉接下来所有事情,来到车站一楼【专 卖】德国香肠的门店,优先满足自己味蕾。
心受打击,唯吃能医,两份随餐附带面包的酱汁香肠,三瓶从便利柜台买的冰冻白啤,在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店内,只有几张高桌,并未设置座椅,所有顾客都只能站着用餐,除了前台负责售卖的老板,没人提供任何服务,但这并不妨碍泽尔糟糕的心情随着美食入腹渐渐得到舒缓……
不过,前桌两个黑发男子似乎有点眼熟,刚才好像晃眼见过?其中那名头带青年站久了,索性双肘倚靠桌面,右脚脚尖点地,正好露出与泽尔手背印痕一模一样的后跟鞋底纹路。
承蒙女神大人指引,这么快便找到了肇事者!
泽尔报复火起,但却不敢轻举妄动,平时连研究所女助手都能把自己当沙袋健身,就这么上去找茬,基本等同于找死。身为一名有素质、有文化的科研学家,当然要凭智慧解决问题,就算以暴制暴,也要借工具之力,四两拨千斤。
此行携有一支【麻 醉 枪】,原本准备捎带给科隆的老朋友做动物实验用,若非事先在上面做了点手脚,都别想带上火车,现在不如就借这个机会,替朋友测试一下它的性能?想到这里,泽尔不禁阴笑出声,可当他于桌下行李箱倒腾出武器时,目标已然离桌,更叫人切齿的是,对方还顺走了自己尚未开盖的两支啤酒!
“嘿!!!”
自己只是佝身翻找东西而已,他们竟然眼瞎看不到?!即将消失在视线尽头的两名黑发男子没听见身后泽尔怨愤的怪叫,没想到吃饱了还有“自助”啤酒可拿,满心欢喜的往出站方向去了。
这简直就是打劫!
泽尔持枪几步追出店外,在站内众人见状诧讶的惊叫中,瞄准头带青年轻盈潇洒的背影,毫不顾忌地扣动了指尖扳机……这一镖,足以让成年黑猩猩昏睡半天!
可是,飞行的镖箭没能伸张正义,却击中一位突然走进射程的德国大妈,不偏不倚直接插进其肥硕的胸脯……麻醉剂即刻起效,大妈应声倒下,但这并非【最 大 麻 烦】,关键是她旁边同行的肌肉大叔一看就是练过的,那比猩猩还粗的手臂,只怕可以轻易折断泽尔大腿……
瞬间爆发的骚乱,惊动了周围所有旅客,有劝大叔不要再打的,也有拿起电话报警的,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四散奔跑,开什么玩笑,那家伙手里有枪啊!
头带青年察觉到异常,摘下耳机问怎么回事,墨镜青年回头张望一番,饶有兴味地喝着啤酒,说好像有人公然耍流氓被揍了。原来不是恐怖袭击,头带青年冷笑间鼓了鼓掌,招呼还想继续看热闹的同伴,转身径直离开了车站。
外面风和日丽,阳光打在科隆大教堂双塔之上,辉煌诸色融没于错落金壁,浑然一体却也层次分明,美到不可方物……
主出站口外,宁雪与罗尔菲斯一身清凉夏衣,于星巴克咖啡露天场地坐了多时,却仍不见赴约之人到来。未着军装的罗尔菲斯还是难改部队中养成的急脾气,三杯冰饮喝尽,也没镇住她满脸不耐烦的阴郁:“搞什么啊!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宁雪闻言只是浅浅一笑,继续撩拨着鬓间清扬的秀发,风中侧颜依旧那么完美从容。本就火大的罗尔菲斯得不到回应,就近拿眼前丽人出气,趁宁雪【吸 啜】时突然伸手捏住其鼻翼使劲儿一拧,好姐妹顿时被呛得咳嗽连天,液体从鼻孔倒流而出,淑女形象尽毁。
本以为她对自己一贯的调戏行为已经养成逆来顺受的“好习惯”,可这次似乎玩得有点大,缓过气后宁雪竟然揭开杯盖将余下咖啡直接朝自己泼了过来!罗尔菲斯闪避不及,主要是根本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击,以致上下衣物全部遭殃,白瞎自己专门为此行精心挑选的时尚靓装了……
足足呆愣了十多秒,惊怒交加的罗尔菲斯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自己杯中泼过去的只剩冰渣,砸在宁雪头上虽痛,却无法对其连身白裙造成视觉上的伤害。
“再来三杯咖啡,什么口味都行!!!”
邻桌风华绝代的两位美女秒变“泼妇”,让周边一直关注她们借以养眼的绅士们大跌眼镜,纷纷离座撤出距离,确保自己不被误伤的同时,也让二人尽情战个痛快。金发女子上衣的材质本就轻薄,沾水后更是瞬间变得通透,再难遮掩内在的无限风光,众人对此不禁暗中叫好,巴不得另一位也赶快湿身……
鼻青脸肿的泽尔从警局出来后折回车站,到了广场远远望见被强势围观的宁雪与罗尔菲斯,走过去拍了拍相约之人的后背,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对方不问是谁转身送上沙包大的拳头,伴随一句震耳欲聋的呼吼:“给老娘滚开!!!”
来者左眼怦然中招,哼都没哼一声,便摊开四肢仰面倒栽过去……
“泽尔先生?!”
宁雪的捂嘴惊呼,让罗尔菲斯甚至忘记收回自己挥出的铁拳,就这么保持着行凶姿势,低头傻看地上变成猪头的泽尔,一脸懵逼:“上帝啊……不至于一拳打成这样吧?”
满世界宣扬暴力美的罗尔菲斯一通发作后,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谁都不敢再凑热闹,人群渐渐散去,四下重归静谧。
宁雪从吧台匆忙端来冰块,裹在毛巾里为瘫坐藤椅的泽尔冷敷止痛,罪魁祸首则在旁一刻不停地道歉。上次没事电晕美军上校,现在又无端打翻“上帝的左手”,在宁雪眼中,自己的姐妹简直就是天生自带祸害与株连属性的“王牌终结者”。好在泽尔对此并不计较,反正今天注定倒霉,这一拳,就当是自己为迟到所付出的代价吧。
罗尔菲斯本想替泽尔先生教训一下那个肌肉大叔以期“戴罪立功”,但得知其来时无厘经历及具体所作所为后,又实在是找不到出头理由……大庭广众之下用【麻 醉 枪】射人,只去警局走个过场没进医院长住已经算是幸运了!不过,他口中始作俑者的装束,听起来怎么像是那两个天下混乱制造一半的中国小子?
宁雪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却没有声张,波澜不惊的表情冷漠中似在提醒罗尔菲斯:不要谈及二人真实身份,以免牵扯那些已经过去的争端。罗尔菲斯当然明白,总不能告诉泽尔先生就是那【两 个 中 国 人】打算在上帝工厂绑架您,刺杀罗德掳走您替身的同时还把他打了个半死吧?那您真该庆幸今天没有直接得罪他们了!
不过眼下罗尔菲斯最关心的,不是【两 个 中 国 小 子】和泽尔先生怎么样,而是宁雪和他们中的那个人怎么样:“干脆我们直接去科隆大教堂吧,在那里碰见熟人的机会肯定很大。”宁雪摇了摇头,对此提议并没有兴趣,沉默间起身去店内买来一份拿铁一份摩卡,轻放在泽尔和罗尔菲斯面前圆桌上。
在被称为“德国摇篮”的莱茵河畔,有纯正香滑的咖啡豆为伴,纵享那傲立于神权之巅的极致巍峨与震撼,难道不应为此多留恋一会儿吗?何必记挂太多事情。
科隆大教堂座前平地飞起一群白鸽,绕过往来游客及刻有多国文字介绍的石制立碑,随意停落在任何可以驻足的地方,丝毫不必担心被驱赶。在这个美丽的城市,车让人,人让鸽,走到哪里,都是满目净爽与和谐。
既然你已平安离开那个地方,那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未来是否还有交集,何去何从,何时做回真正的自己,对现在来说,都不重要。
傍晚时分,挂满来自世界各地之爱情锁的霍亨索伦桥上,橙光沿着金属轨道指引,拐过圣洁银辉妆点的科隆大教堂——这个灯火通明城市此刻最耀眼的中心,一路连绵进入不远处的科隆火车站。
桥轨一侧人行道上,头带青年俯撑着护栏,凝望身下倒影斑斓的河水,继续听耳机中“林肯公园”乐队主唱查斯特?贝宁顿[2]完美却早已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嗓音,盘旋在那荣耀而又灰暗的深邃旋律之中,无法自拔。
十九年前的今天,自己尚未出生,可周遭一切却已逼他窒息,也让爱他的人们心痛得无法呼吸。他努力过,但终究一切还是徒劳。有多少人生看似完美,其实早已支离破碎。
有时候,你永远不会明白,究竟为了什么而活着。某些【赤 裸】的纪念,或才是自己存在的些许价值。
我们【都 想 操 控】全局,却始终乏力。当自制力挂零时,你我所担心的,就此永无止境。当离开的时候,你我会留下什么?当时过境迁,遗忘那些曾经犯下的错误吧。人生随着时间的起伏而改变,如挂钟摇摆,倒数,直到终结,过程超乎掌控。
忆起乌云满天,四下里电闪雷鸣,忆起每个瞬间,岁月恍惚而过。凶兆惊现,终不能逃脱厄运。将无关痛痒的种种问题堆砌而起,想释手却感到惶恐里尚存一丝安逸,把自我往疯狂逼近,觉得所有事情都牵连自己,变得越来越歇斯底里,因终究逃不过地心引力。
无言伫立在这残垣断壁中的血色黎明,满眼寂寥,苦苦等到的只是未知境际。深重灾难如暴雨倾盆般席卷而来,深处险境,却孑然一身,无人相伴。啜泣哀求中,是否与那绝望无助的心一同迷失在了凄清谷底?
我所有的自负都来自于我的自卑,所有的英雄气概都来自于我内心的软弱,所有的振振有词都因为我心中满是怀疑。我假装无情,其实是痛恨自己深情。我以为人生的意义在于四处飘游流亡,其实只是掩饰至今没有找到愿意驻足的地方。
在释放痛苦中咀嚼痛苦,在失控中自控,在厌恶自己中正视自己,在沉迷虚幻中建立希望。
在沉浮中终结,寻找彼此另一个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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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五进式建筑:五进式是大型四合院的建筑布局,即进大门后有五个封闭或独立的院落。以南北纵轴对称布置为基本特征,按规模大小,有简单的一进院、二进院,规模大的则沿着纵轴(中轴线)增加三进院、四进院、五进院等等。进,即院落层次。
[2]查斯特?贝宁顿:“林肯公园”乐队主唱。出生于美国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的他,擅于雄性嘶吼的同时又拥有轻柔低吟的女性歌喉,其用如火药爆炸般的咆哮将歌曲演绎得畅快淋漓,使得同样愤怒的青年人很容易从中找到共鸣。他不会可怜兮兮地关注和追随外界各种离谱期望,始终遵循能让自己满足的标准,细心充实专辑制作中的时时刻刻。公元2017年7月20日,在已故挚友冥诞这天,查斯特?贝宁顿于家中自缢身亡,年仅4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