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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对方骂人老匹夫,阎伯隶休养功夫再好,脸上都不禁变了神色。原本看在世侄一场的份上出个简单的题目混过去,谁知王劝竟然不知好歹把自己羞辱一番。
周围的士子脸都气歪了,阎伯隶作为一方大儒,读书人追捧崇敬的圣人,居然被一个后生当面骂一句老匹夫。如果不是打不过王劝,可能当场撸起袖子动手了。
周思秦再也忍不住了,甩开搀扶自己的士子,骂道,“竖子安敢造次!”
如果不是看在与王福畴的莫逆之交,阎伯隶早就甩袖不管了。不过却没想到王劝振振有词的回答,“王某不服,你们这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合起伙来欺负外人!还不将当今圣上放在眼中!届时回京必定参上一本!”
穿越之前不是学富五车大才子,王劝自知斤两几何,要是这帮王八蛋联合起来坑自己,出个偏冷的典故,到时候自己不就坐实了王家犬子的名声?又不是每个穿越者都博览群书自成搜索数据库。但他只要咬死刚才江南士子把李姓皇室骂进去这一条,便敢肆意发挥,有恃无恐。
咱没读过几本书,讲到大道理的贤臣当不了,还不允许当个拍马屁的佞臣?
“住口,再胡言乱语”
吴子章想站出来表现一番,然而看到王劝那怒目狰狞的金刚模样,气势顿时萎靡下去。
王劝上前一步,挑衅问道,“再胡言乱语你能拿我如何?”
“都我安静!”
阎伯隶一开口,所有人都不敢再争辩。
“看在你不喜读书的份上,考你最简单的题目。”
阎伯隶无奈的扶着额头,心想福畴兄也算书香世家,怎么生出个如此不争气的儿子。但为了顾及王家的颜面,也只好拉下老脸故意放水。
“为何而读书?”
诶?
听到此题,包括王劝在内,众人都愣了一下。这题目也忒简单了吧?
吴子章和周思秦甚至眼神复杂的望了捋须的阎伯隶,心想您老是看不起我们故意放水,还是给对方故意放水啊?
王劝大声的说道,“为何读书?这还需要考吗?升官发财光宗耀祖呀!”
此番话迎来众人的一片嘲笑。吴子章摇了摇头,不屑的说道,“蠢货。”
王劝故作愤怒,诘问,“怎么?王某哪里说错了!”
阎伯隶叹了一口气,难以掩盖心中的失望。
难道真是虎父犬子?
“某先来,给他片刻思忖的时间,免得说我们江南人士欺负一个不识字的大老粗。”
周思秦的话语中夹杂着嘲讽,给阎公留下深刻印象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不顾脸上的伤痛,走到案几前,拿起墨砚上平放的狼毫,将白宣纸铺平,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把之前的纷扰烦恼抛诸脑后,集中精力开始在上面肆意的挥洒才华。
众人的都默默的围观上去,只有王劝不屑的站在一边。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篇文章便出炉了。周思秦拿起了白宣纸,轻轻吹拂一下,让还未干涸的墨渍迅速的凝固。
周思秦有意在阎伯隶面前卖弄学识,文章内容引经据典,好在对方心中留下一个才华横溢的印象。
然后吴子章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的文章念了出来。众人都安静的竖起耳朵,听听这位雅集魁首的新作。
“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念到最后一句,吴子章嘴角微微上扬,心想这人实在有趣,骂人还喜欢拐弯抹角,怕是面前的粗人还不晓得自己被喷了一顿。
念毕,就连一向脸色刻板的阎伯隶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这不就是明摆着拿中庸上的话来骂我么?王劝立马就不干了,指着周思秦的鼻子骂道,“放屁,就这简单的题目还要洋洋洒洒几百字?又是什么带经而锄,又是什么高凤流麦,温舒编蒲,云里雾里说了一大堆,扪心自问,你不就是想着升官发财光宗耀祖,哪来那么多道貌岸然的屁话?还骂我小人反中庸?”
周思秦又被狗血淋头骂一顿,但又无法反驳,只好故作镇定,冷笑着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再说周某只是引经据典,怕是某些人心中有鬼,才觉得最后一句再骂人。”
原本以为王劝被自己堵得无话可说了,谁知对方却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是是是,阁下勤身博学,被服如儒生,又外交英俊,曲有礼意,想必很快将拜为黄门郎,迁射声校尉,后封千五百户的新都侯,迁骑都尉光禄大夫侍中。到时候记得散舆马衣裘,赈施宾客,家无所余。收赡名士。天下读书人都会夸你大贤臣。回长安后,王某一定会回禀圣上,广布天下。”
王劝风轻云淡的说完这句话,周思秦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身边的吴子章也笑不出来。
要不要这么狠!
饱读诗书的文士都知道这段话出自王莽传,这不就是拿大逆不道的篡位王莽暗比自己么?
连站在一旁的阎伯隶终于稍稍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王劝。
即便穿着儒雅,但那张脸怎么看都像粗鲁的武人的模样,然而就是这个号称不读书的武夫,却能引用汉书的内容反驳对方,算是给自己一个小惊喜。
阎伯隶负手而立,他从王劝那双小眼睛里捕捉到一丝狡黠的精光。
王劝还在揪着刚才的话不放,周思秦不敢坐实罪名,又不敢上前动手,只好狐假虎威的一拍桌子,怒斥道,“放肆,你有何居心,拿王莽来比喻我?”
“哎呀呀。”
王劝故意惊讶的反问道,“清者自清,王某只是学你们读书人引经据典一番,为何周公子动静这么大,难道真的是心中有鬼?周公子啊,某劝你一句,诛九族的事情可别去干,到时候出师未捷身先死,可就不划算了。”
怒不可遏的周思秦终于忍不住了,直接破口大骂道,“你个畜生,禽兽!血口喷人!”
看着对方被气的七窍生烟,王劝得意的说道,“啧啧啧,还以为阁下张口闭嘴就是圣人之言,原来骂起人来跟我们粗俗的蛮夷没啥不同嘛。”
“够了,别吵了。”
吵吵嚷嚷的让阎伯隶心烦意乱,挥手打断争执,将话题引回正轨。
“嘁,何为读书?说白了就是升官发财光宗耀祖呀,我这么诚实的答案,你们又虚伪的反对,那我也就跟着你们虚伪一次了。”
众人不屑的看着王劝,心想什么叫虚伪的反对,您老倒是让我们开开眼界啊。
出于与王家的关系,面对口无遮拦的王劝,阎伯隶倒是表现出长辈的宽容,笑着说道,“老夫不才,参悟了数年也没得出尽善尽美的结论,还请赐教。”
“不敢当,不敢当。”
嘴上这么说着,王劝走到案几面前,拿起毛笔。
学了十几年的颜体楷书,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王劝手持狼毫,在白纸上工工整整的写下一句话。
铁画银钩。
力透纸背。
写毕,王劝放下狼毫,自信的说道,“请阎公指点。”
马县令站在一旁,手中把玩着香袋。不参合到纷争,无意中瞄了一眼写出来的书法,顿时眼前一亮,不禁赞叹道,“呀,难得一见的好字!”
马县令眯起眼睛,仔细欣赏,这番端庄雄伟,气势遒劲的书法,顿时起了居然出自一个不读书的莽夫之手?
他又重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大老粗,心中拿捏不准。
这货到底有没有才?
而周围的士子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中却不得不承认,这番字迹的确远胜大多数人。
阎伯隶欣赏片刻后,却将注意力集中在写下的内容上。
短短四句。
二十二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阎公念完四句,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这番话仿佛有一种力量,掀起众人心中的波澜。
如遭雷击,久久不能平。
阎伯隶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震惊和顿悟,之前胸中的郁结与阴霾一扫而空。
他下意识的往前一步,险些撞到了食案上的茶几,吴子章想扶住他,却被一把拒绝。
学海无涯苦作舟的自己,早将声名利禄抛诸脑后。越是返璞归真,越能感受到这句话背后的力量。
从未有人如此清楚的将读书人的使命表达的淋漓尽致。
让他郁闷的是,这番如此有哲理的圣人之言,居然出自一个不读书的武夫之手?
难道是摘抄?
阎伯隶摇摇头,自己饱读诗书,如此圣人之言断不可能没听过,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这句话的的确确是王劝自己写下的。
想到这里,阎伯隶心情愉悦。
“哈哈哈哈,好一个为往圣继绝学,好一个为万世开太平!”
“哈哈哈哈,好一个不读书,却能写下圣人之言的莽夫!”
之前对王劝的糟糕印象一扫而空,甚至觉得这个年轻人比想象中更有趣。
阎伯隶放声大笑,与周围士子面色苍白的情景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就在此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这句肯定是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