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名回到落叶村时,村中老老少少足有好几百号人,在王卓远的带领下,聚在村口正焦急等候。
看到周时名满身鲜血,独自一人自山上下来,众人都是不觉心中一沉。
王卓远赶紧迎上前,关切地道:“周先生,可是受了伤吗?”
周时名摇头道:“没事,只受了点小伤,身上的血都是鼠妖的。我已经尽杀矿洞中的鼠妖,只是与铁蛋在迷雾中失去联系,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是尽快派人上山找一找才是。”
听周时名说已经杀尽了矿中鼠妖,村民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王卓远赶紧安排人上山,一是清理鼠妖尸体,检视周时名的战果,二是仔细再找一找铁蛋的下落,随后自带着周时名回自己家中清洗包扎。
王卓远有举人身份,是落叶村中的大户,村里大部分土地都是挂靠在他的名下,家中极是富有,是乡下中少见的前后三进的大宅院,其间仆从侍女,应有尽有。
周时名在客房中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又由侍女给胸前伤口上了金疮药仔细包扎好,换了新衣,神清气爽,才算一扫刚刚的郁闷。
其实,王卓远安排的侍女不只是要给他上药的,还准备服侍他洗澡。只是周时名挣扎犹豫了半天,决定还是在老家附近给这身体原来的主人留个好名声,很是痛苦的推辞了侍女的洗浴服务。
收拾利索,周时名坐在王家大堂上,王卓远和村长及一众耆老陪着他说些闲话,不多时,便见领队上山的村民回来禀告,已经收拾好了山上矿洞,多数鼠妖都剥皮之后,把尸体焚烧干净,只留下那三只白鼠妖的尸体抬回来给众人看个新鲜,又报说虽然把矿周山林细细搜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铁蛋的下落,多半是遭了妖怪毒手。
虽说折了一个村民,但铁蛋是光棍一个,上无老下无小老婆也没有,人死了也没有多少人为他难过,倒是周时名一举荡清鼠妖,却是全村上下值得大庆特应的事情。
当夜在村头大摆流水宴,全村老少齐聚,真好似过年般欢快热闹。
周时名这个大英雄被让在主席中央,由王卓远和一众耆老陪着,开怀畅饮,席间又有村民轮流上来给周时名敬酒。周时名却不过面子,来者必干,只喝了三轮,便酩酊大醉,连坐都坐不稳了,王卓远赶紧安排人将他扶回自家宅子休息。
安排好了周时名,王卓远正待回席上去接着与众人一同庆祝,一出门却见村长带着几个人急匆匆赶来,神色很是难看,仔细一看村长身后的几个,其中一个竟是个捕快,另有两人都穿着贴身短打,手里提着刀斧,满身凶悍之气,不由得一惊,赶紧迎上前去,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王先生,这几位是县里来的差爷,说是来捉拿周先生的。”村长说完,往王宅方向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说周先生其实是个妖怪!”
王卓远怒道:“胡说什么,周先生刚刚为我村尽诛鼠妖,哪是什么妖怪!倒底是谁在胡说八道?”
村长身后紧跟着的一名捕快冲着王卓远一拱手,道:“这位便是王老爷吧,小的县上捕头李启良,奉了县尊大人令,前来捉拿妖人周时名,王老爷行个方便吧。”
王卓远不悦地道:“谁说周先生是妖人,可有证据?若没有,怎可胡乱捕人,你们且回去,我自去与县尊分说此事。”
李启良道:“有花流村里长冯二保为证。”说完从身后扯出一人来,那人畏首缩脑,一副怕得要死的样子,被硬拽出来,勉强冲着王卓远一笑,道:“王先生,那周时名却实是妖怪,你可不要被他蒙骗了!”却是冯二保回到家中后,一想到要把这些年辛苦收刮来的银钱都舍出去,不由得万分心痛,左思右想,一狠心便趁夜赶到县里,向县太爷告了一状,只说周时名死后炸尸成妖,很可能会祸害乡里。
王卓远一眼便认出了冯二保,怒道:“你这助妖为虐的小人,周先生放你一条生路,你不思感恩,反而倒打一耙,今日需容不得你!”举手便扇了冯二保一个耳光,然后又去抢李启良的腰刀,便要当场砍了冯二保。
冯二保吓得缩在李启良身后,连声道:“王老爷饶命,小的真不是诬告。那周时名之前不过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穷书生,因为妹子被河神选做了新娘,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我们村里人都看到了,我亲手摸的,他当时全身都硬了,却突然复活,明显是化了尸妖的。”
李启良道:“冯里长到县里告发此事后,我等便赶往花流村暗查,确如冯里长所说,周时名曾上吊自杀,后来突然还魂,据他自己说是碰上了仙人才得以还魂复生,却是没有任何证据。我等来之前,县尊之意是,但凡有一丝可能,都要先捉了回去再说。王老爷就不要为难我等了。”
王卓远连连摇头道:“这话便岔了,周先生死而复生不假,可他若是尸妖,又怎么会诛除妖害,护佑一方?他先杀鱼妖,再到我村来杀鼠妖,这总归假不了吧,哪个妖邪肯这般为我等小民行事?”
冯二保便道:“王先生,这你却有所不知了,这妖怪也是要抢地盘的,周时名变成尸妖后,自然不肯在身旁呆个鱼妖,所以才会打上门去。不瞒王先生你说,我当时就跟在他和王神婆身后,亲眼看到他到了河边,将王神婆杀死后,分割生食,吃得满身满脸是血!我听说他在你们村里也是带着一个人一同上山,却只是独自回来,我跟你说,那人不是被鼠妖杀了,而是被周时名吃了!我那时若不是与他委与虚蛇,也一早就被他吃了。王先生,你可万万不能犯傻,害了全村老少的性命啊!”
王卓远一时将信将疑,沉吟不定。
那李启良见状,便上前将王卓远拉开两步,低声道:“王老爷,这周时名是不是妖怪,谁也说不准,不过县尊下了令,咱们总得遵从不是?让我先把他捉回去,好好审查一下,要不是妖怪,把他放了也就是了。王老爷,不瞒您说,县城里现如今也遭了妖灾,县尊现在正恼火着,王老爷您虽然是本县的名流,可在这当口上犯了县尊的忌讳,只怕日后不利啊。”
王卓远便吃了一惊,低声问:“县城里也闹妖怪了?”
李启良点头道:“王老爷千万保密,这事儿县尊严令不得走漏消息。前些时日县牢里闹了妖怪,如今整个县牢都被妖怪给占了,县尊先前请了何家的高人来降妖,可何家当家的冲进去不到一刻钟,就被把脑袋扔了出来。现如今县里差役兵丁加上何家的人只能勉强围住大牢,不让那妖怪跑了,如何处置还不知道呢!看到我身后那两位没有,都是何家的高手,县尊特意派来帮忙的。”
王卓远下意识看了看那两个穿着短打的凶悍大汉,两人神色间已经有些不耐,显见得是在强行按捺。
何家那可是望县声名远播的豪强。
何家当代的家主何强生曾拜在灵剑派门学习武艺法术,本人也是缉妖盟正式在册的缉妖猎人,回乡之后,在何家堡大肆收徒招学,垄断了整个望县的降妖业务,只是何家降妖收费极贵,等闲小妖也不愿意来捉,若不然王卓远先前就去何家堡请人,也不会跑去找周时名了。
想不到何强生居然都被妖怪给杀了!
这县里的妖怪弄不好是个少见的大妖啊!
望县这么多年来虽然小妖不断,但从没有大妖出现,难道如今也免不了受这妖祸涂炭不成?
李启良见王卓远神色松动,便知有门,又劝道:“若周时名真不是妖怪,反而有一手降妖的本事,我们还可以顺便把他介绍给县尊,于他也是有好处的。”若不是王卓远有功名在身,王家在本地又极势力,李启良早就强行破门抓人了,哪还耐烦废这些口舌。
王卓远终于点了点头,道:“周先生如何酒醉,便在我家客房中休息,你们倒不用费什么工夫,只是把周先生带回去后,千万好生对待,我明日处理完村中事情,便去县里与县尊分说此事,你可不要亏待了周先生!另外,走时绕村出去,不要惊动了前面欢庆的村民,惹出其它事端来。”
李启良连连点头,“王老爷放心就是。”
王卓远这才带着李启良一行人返回宅中来到周时名所在客房。
周时名醉得不醒人事,李启良等人倒是省事儿了,上前拿着绳索将周时名五花大绑,捆了结实,又在王家找竹杠和绳索,做了个简易的担架,抬着周时名悄悄出了落叶村,直奔望县县城。
望县县城距离落叶村不过三十余里的路程,天明之前,一行人便进了城。
冯二保跟着李启良走了几步,觉得有些不对,便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李启良,道:“李捕头,这不是往县大牢去的方向啊,你可小心些,这周时名凶厉着呢,可千万别让他跑了。”
李启良是看不起冯二保这人的,不耐烦地一甩袖子,道:“本捕头办事还用得着你管,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村上去吧。”却是县大牢被妖怪占了的事情,一直没有对冯二保说。
冯二保碰了一鼻子灰,有心想走,可不见周时名进了大牢,又不放心,只得怏怏跟着。
一行在李启良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城东。
这里有个废弃的县府库房。
那日妖怪占了县牢,杀了些差役和囚犯,但还有一部分囚犯逃了出来,便被县里安置在此处,算是临时的大牢,等解决了那妖怪,再把人押回去。
李启良等人押着周时名来到此处,与管牢的差役做了交接,想着王卓远的叮嘱,便对那差役道:“给人犯一个单间,三餐不可亏了,但却不能松了镣铐。”
那管牢的差役应了,带着手下接了周时名,选了个单间号房,给周时名松了绑,换上铁镣扔在草铺上,周时名兀自没有醒酒,只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