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一个长长的酒嗝儿自张继年口中打出,要说此处鱼龙混杂,也不安静,本不该引人瞩目,可惜他们做错了位置。﹢商贵族,他这行为竟引来无数鄙夷,若非杨柳风赔礼道歉,结果还真不好收场。
“无趣。早知道坐在暗处了。”张继年瞥了一眼那些道貌岸然之辈,不以为意。
李知荣鄙夷道:“你这贼秃,是你无礼在先,还好意思说别人。”
“嘿,我这叫真性情。”张继年也不再纠结李知荣的称呼,越纠正便叫的越离谱。
“你这贼秃,明明功力不俗,为何就不能想徐家大少爷那样,玉树临风,侠骨丹心呢?”李知荣看了一眼张继年,发出长长的叹息。
张继年闻言,到嘴边的酒坛竟停顿片刻,而后饮了一口,随口问道:“徐家大少爷回去过江城?”
“当然回去过,听说当时徐老爷病重,徐大少听闻消息后,火急火燎就赶回了江城。不过据传言,他被徐老爷狠狠地呵斥了一顿,然后怎样就不得而知。”李知荣悄悄说出了最后那几句谣言。
张继年身体微颤,神色颇有些沮丧之情,他不再举坛饮酒,竟倒了一碗酒水,泼在桌前。随后笑笑不再言语,酒依旧喝着,就着坛子一口一口,灯火因着油烟变得昏暗,昏暗地看不清张继年的面目。
思往事,渡江干。青娥低映越山看。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
老爷,你还是一样固执,小人物真的就这般不堪吗?张继年想着想着便慢慢沉入了醉意,意识也渐渐模糊昏暗。
夜幕星河,斗转辰移。恍若流火**。夜幕漆黑犹如江湖噩梦,每个人都在梦中,挣扎沉浮,谁又清醒?
月辉星烁,树影摇曳。时光如梭,日升月落。
“唔啊!”张继年打了个哈气,慢慢起身。茶肆早已空无几人,只有几个见得光的几波人,不过他们也在整理行囊准备离开。张继年动了动筋骨,走出去左顾右看。
“你醒啦,我们也该走了。玉州虽已不远,但若拖拖拉拉误了武林大会的时辰,我们可就被淘汰不能参加,那样可亏大了。”李知荣见张继年起床,并未争吵讥讽。
“罕见,你竟然没有挖苦我。”张继年笑道。
“本小姐宽宏大量,可不想浪费时间。”李知荣撇嘴道。
“杨柳风,整好没?”
“可以出发了。”
天刚蒙蒙亮,三人便已踏上征途,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当年也是三道人影,两男一女,匆匆前往江州康乐,那一日他们与半个江湖为敌。
每一剑便是一个门派,一剑一剑得罪了十几个门派,也打出来他们的威名,创立那盛名江湖四十年的剑渊!
……
黄昏。
小饭铺里充满了猪油炒菜的香气、苦力车夫身上的汗臭,和烈酒辣椒大葱大蒜混合成的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味道。
这股味道他从不陌生,话本小说、江湖流言中比比皆是,但当他真正处在其中、真正闻到之时,他才知道这股味道也不过如此,远不如当年自己身上的味道。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总有一个人催促,而且催的与催命无疑,那人便是苍琼!这次回乡又被迫离家,苍琼都陪在身边。他犹记得当日还乡,妹妹徐红蕖父亲徐斜阳都险些认不出这位曾经邋遢无双、不顾仪容的徐家大少。
“武林大会将至,你不去玉州参会,却停在广陵何意?”一旁的苍琼看着徐步,皱眉道。
“武林大会是二十年一度的盛事,参会的人无一不是各中好手。我得觅地静心养剑,明日剑会广陵英杰,为武林大会积蓄胸中战意!”徐步眼神灼灼,语气激昂,末了又道一句,“行走江湖,正该如此!”
广陵。江州西北部一处大郡,位于康乐西邻,又称茂陵,取其繁茂之意。曾在尊盟浩劫之中幸存、各处受损皆是最小,人物风貌皆有前朝韵味,英才辈出,当世著称,乃江州除康乐之外各地年轻高手远游磨砺的第一盛地。
日光熹微,江风顺畅。深吸几口江风,清爽了精神,徐步便直接踏步前驱,第一战――广陵郡扬州城。
金汤武馆馆主,“诸侯铁胆”安江!
武馆内,武风鼎盛,各种大小鄙视切磋就是十来处。就单说武馆各领事人与馆主指点的,就有五六处。
只见馆主身前切磋之人忽出左掌,重重打了对面一拳,那人也非朽木,竟施展擒拿法中的绞拿,左手向右上,右手向左下,双手交错而抓,一绞之下,同时拿住了他的双腕脉门。
“好,杨希的擒拿之法使的也是绝妙,不输于我。然而郭刚虽勇力过人,却灵动不足,少了很多变化,若辅习之轻功、步法,那么此战胜负则还两说。”安江捋着发白的胡须,笑着指点与夸赞,仿佛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极难使人联想到当年守卫京华、杀人如割草的一品军侯。
忽地,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馆主,有人送信给你。”一名武师持信走来,他将信举在安江身前,让其一览清楚。
安江微微皱眉:“何人信件?”
“不知。”武师摇头回答。安江毕竟曾为诸侯,再不济此刻也是一馆之主,难免自重身份,便道:“你拆开看看。”
武师检视了一下书信,见没有问题,拆封展信,快速浏览。突然,他脸色大变,双手略微颤抖地将信递给安江:“馆主,你,你,你看……”
见武师脸色忽变,安江便已踏步上前,取过信件。谁知安江竟放声大笑,完全未顾形象,笑声中充满激动、豪情与颤抖。
“六十二载,终于有个像样的小辈了,不过想借我当踏板,也未必过于小觑我了。几十年未出手,江湖怕是忘了我‘诸侯铁胆’的能耐了!”
安江将信一挥,便已决然离去。馆内众人早已停下了手中动作,那一句“诸侯铁胆”震惊了无数人,他们纷纷涌向那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十字,龙飞凤舞:
闻安前辈之剑法雄浑捭阖,有剑“骨如霜”,吐气似芒,曾名动江湖数载,今晚辈不胜向往,愿以手中长剑一试究竟。
今日午后,扬州城貔貅观,晚辈负剑而来,恭候前辈。徐步拜上。”
……
貔貅观,是一奇处异处,也是广陵最出名的所在。
道观本应供奉三清六御各职神仙,但此观却背道而驰供奉异兽貔貅,这奇异之处也。另外观内弟子不修道、不修真、不习武,只问人间疾苦,方便天下众人。倒没人知晓其钱财怎得,香火虽足却不及他所挥撒的多,更像是某人暗私经营,不过想要知道其背景的人,要不放弃要不了无踪迹,自此貔貅观竟成了扬州城胜境奇观之一。
不过广陵能与之其名的也并非没有,就比如那姚氏沧浪苑、乔林碧江口、天马帮松柏林,以及盖世无双的豪杰阁――列榜江州历届豪杰。这些也是广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方。
徐步负剑前行,一身白衣劲装,头发束起,剑眉星目,果有白衣剑神之姿态,走在路上引来不少女子侧目,甚至有颇为大胆的少女暗送秋波。若非徐步旁边有苍琼这位存在,场面则难以想象,或可能白日长街宣淫也未可知。
貔貅观前有三百六十五级台阶,据观主所言,每一阶便是代表一道星辰天堑,能登顶者都是日后有作为之人。至于最后如何,这到底是不是貔貅观的宣传手段,无人知晓。
徐步抬头看了一眼,眼神火热,一步一步真应了他的名字,并未动用丝毫内力与轻身之法,就那般徐徐走上去。
“此刻信件应该已经送到安江手中了吧,相信我等不了多久就能见识前朝铁胆的威势,真是期待啊!”
苍琼真不知道该说甚么了,面对一个武痴,任何女子也不可能安然对待,要么气死要么累死,而苍琼很显然该属后者。不过当她看着背手上去的徐步时,内心不知为何丝毫无有抱怨与不满,有的竟只是期待徐步的胜利,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了,完全不似己身的性格。
三刻钟后,徐步已是站在貔貅观门前,他穿过院落直接看向大殿貔貅神兽,龙头、马身、麟脚,形似狮子,竟连皮毛也被粉刷成灰白色。
“此等神兽,与我挑战那安铁胆正好积蓄气势。师姐,麻烦你去和观主交代一句,常闻貔貅观主体恤疾苦行人方便,应不会拒绝。”徐步盘腿坐在观门与大殿中间的院落广场上,苍琼也是无奈,知劝不了他这倔脾气,也只好照做,她认真地看着徐步,道:“你真要和‘诸侯铁胆’决斗?他如今怕是已七八十高龄,就算胜出也贼无颜面啊!”
徐步摇头笑道:“我从不在乎面子,我只在乎我的对手!安铁胆当年盛举,至今仍有只言片语留存,足以说明他的强大,习武延寿活肌,死前方朽。我并不担心他会没有战力,顶多与我而战体力不支罢了,然而我的剑道我的剑心我的尊严都不允许我削磨他的体力。要胜就要胜的堂堂正正!”
“如果输了呢?”
“胜负常有之事,我在师尊手底都不知败过几回。挑战这些积年江湖名宿,纵使失败也无妨,我要的是名声与提升。”徐步扭头看着苍琼,忽地露出笑容,“况且,我也不可能输。”
不知为何,这抹笑容好似春风一般竟扫除了苍琼内心所有担忧,她也笑了,笑的像个少儿郎。她再不担心,径直前往后殿观主静室。
谁知,苍琼刚入后殿,徐步便已站起直视向貔貅观大门,多年的经验、气机牵引下都告诉他,安铁胆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所思所想所感一般,只听安江喝声直直传入徐步耳中,震耳欲聋!
“无礼小辈,本侯应约前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