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像你说的那样是个好玩的主,对人都是淡淡的。”我紧跟着刘庄朝他宫里的凉亭走去。凉亭处在靠近西边宫墙的一个精致小湖中心,和岸边连着白玉雕刻的九曲连环桥。
“那是自然了,我正在清查二哥的门客,你又是我的人,她自然是热不起来的。”刘庄沿着九曲桥的转弯踱着步子,声音轻轻的。
“你不是说都查完了吗?没事了吗?”我紧跟着刘庄的步子,桥下水波汤样,桥边几株莲叶翠色欲滴。
“我是希望可以就此结束了,可是事实并不如我所愿,郭太后和大哥打算下个月就回来!”刘庄在凉亭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宫人已经将棋局摆在了石桌上。
“回来?他们不是才刚过去吗?”他们只是打算回来刘庄怎么就知道了?莫非那边也已经埋下了眼线?
“是刚过去没错,只是兵器被剿,门客被查,他们不甘心。好啦,咱们下棋,不谈他们啦。”刘庄摆好棋子,黝黑的眸子对我暖暖一笑:“我在这棋盘上还是赢得了你的,今日如果你输了不许耍赖,更不许学刘绶撒泼!输的一方必须为赢的一方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三局定输赢,开始!”
我脑子里想着郭太后要回来了,林浩天他们逃狱了!郭太后会不会揭穿我的身份呢?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看来刘庄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如果郭太后揭穿了我的身份,我该怎么办呢?刘庄说他们不甘心,这个他们包括刘疆吗?刘庄不是说刘疆对他一向很好吗?既然当初是他主动的让出太子之位,现在怎么又会来争呢?这个他们是谁呢?郭太后和刘辅?可是刘疆为什么也一起回来了呢?兵器被查他们不甘心?难道刘庄早已知道兵器是他们所为?不是说林浩天他们没招的吗?刘庄是如何知道的?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棋没走几步便被刘庄逼入了死胡同,看着已经必输无疑的棋局只好对着刘庄撅起了嘴。
“好好,这一局让你,专心点,别瞎想了。”刘庄笑着又摆开了棋局。
接下来我竟然连着输了三局,眼见日头西沉,再下下去还是会输的,还是少输几局的好吧,便对刘庄说:“天晚了,我们回吧。”
“好!记得一件事啊,必须是有意义的!”刘庄满眼捉弄的意味。
“子丽,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心里真的不知道刘庄是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就算他现在不知道,郭太后回来,他还是会知道的。
“没有那一天的!”刘庄仿佛听出了我内心的声音,暖暖的笑着看着我:“歆然你哪里都好,只是什么都朝坏处想,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这样你就总是不快乐。你还记得吗?上次大哥走之前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我抬头看着刘庄亮亮的眸子,他还会再次提起,那当时也不是随口说说的了。
我不由的想起了他上次说的话,“歆然你记住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担心。你更要记住我心里永远都是你,不管以后发生什么。”
他所谓的不管发生什么,包括我不是马歆然吗?包括我是郭太后的人吗?就算我没做什么,但是我师父师兄都是她的人。
“对!不管发生什么,我的心都一样。”刘庄上前拉起了我:“好了,给你三月的期限,你就好好想想为我做些什么吧。愿赌服输啊!”
好一个愿赌服输,我迷迷糊糊的就要为他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什么才算是有意义呢?三个月,我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吗?郭太后他们打算下个月回来,如果是真的话,差不多六月份也就回来了,那就意味着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那么这平静的一个月该怎么过呢?一旦郭太后回来了,势必引起不小的震动,身份的揭穿对我来讲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怎么啦?心不在焉的?”回到正殿刘庄看着无精打采的我问。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心里满是不舍,我们还有一个月时间相处了,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子丽,对你来讲什么才算是有意义的事情呢?”
刘庄哑然一笑:“这么急呀,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原来愁这个啊。还有三个月呢,你急什么,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恩,还是你告诉我吧,不然我还真不知从哪里做起。我又不像悠悠姐绣工那么好,给你绣个锦绣河山的。”我希望他能早点告诉我,至少在我身份被揭穿前我可以为他做点什么。
“你呀,又来了。”刘庄说着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子。
“然姐姐!”刘绶大声喊着从刘庄的寝殿走了出来:“我一看你不在宫里就知道你在太子哥哥这里了。”
我本来还打算去看她的,不成想她竟自己过来了。
“怎么样,我说你不需要过去吧!”刘庄说着又转向了刘绶:“怎么又来拜师了?”
“就是!我回宫越想越气!凭什么我要输给他!然姐姐你可要好好教我,等我都学好了,再找他赛一场。”刘绶说着在旁边坐了下来,满眼的不服气。
“就怕我也不是你八哥的对手,怎么办呢?”这骑马我也不是特别的熟练,不然一开始在山里也不会坠下马了。
“哎!然姐姐,咱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不管,总之你要把你会的都告诉。还有太子哥哥你有时间也要一起教我,我就不信我赢不了那只八哥鸟!”刘绶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说妹妹,怎么这次这么较真啊?”刘庄皱着眉头看着刘绶。
“太子哥哥你不知道,今个他赢了我不说,还将我奚落了一番。八哥的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受不了这口气,一定要赢回来才行!”刘绶说着站起来:“好啦!明个开始然姐姐就陪我去赛马,我走了!”说着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哎!”刘庄看着离去的刘绶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越是不想你俩一起,越是避不开。去吧!你俩强强联合,想必八弟是招架不住了!”
接下来的日子竟是变成了每日陪刘绶练马了,这位倔强的小公主每日都会练上好几个时辰,大有不赢过刘荆誓不罢休的意味。
一晃竟是过了一月了,我担心的日子越来越近,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我心里也越来越慌乱。
经过一个月的突击练习,刘绶的骑马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在她看来是时候找刘荆一较高下了。
“大哥!沛王到底怎么样了?母后答应你会救他吗?”沛王妃极力装出镇静的声音,殷切的看着刘疆。
“你放心!父皇只是调查下事情原委,二弟不会有事的。”刘疆依然是淡淡的微笑,看不出情绪。我盯着他那张熟悉的面庞的,依然是温润如玉,只是比三月前多了几分倦怠和无奈。
“可是,大哥,那可是洛阳诏狱啊,你也知道什么人才会去那种地方啊。”刘红夫流着眼泪,紧紧的看着刘疆。在刘疆面前她没有了刚刚的怒气和怨恨更像是个无助的小妹妹。
“可是这次遇难的是式侯,父皇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罢休的。二弟可能会受些苦头,但是你们放心,二弟不会有事的,毕竟他是父皇的亲生儿子。母后说皇上只是一时动怒了,等气消了,自然是会放二弟出来的。”刘疆声音淡淡的像是要极力的安慰着刘红夫。
“等他!”一个凄厉的声音从内殿传来。一身白衣的郭太后在两名宫人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了出来。
“母后!”郭太后的子女们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刘礼刘流着泪扶住了郭太后的一只胳膊:“母后,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我们吵着你了?”
“没事!扶我坐下。”郭太后咬着牙说着,看样子是硬撑着起来的。分别短短三个月,她好像瘦了一大圈,整个面庞一点血色也没有,薄薄的嘴唇惨白惨白的。
在众子女的搀扶下,郭太后稳稳的坐了下来,刘红夫,刘礼刘,一左一右的坐在郭太后身边,其他的四个儿子,依次站在了郭太后面前,我和二姐站在了刘疆的身后。
郭太后坐定后缓缓的抬起了眼眸,由于清瘦,睫毛显得越发的长,像一个细密的小扇子在她的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郭太后将殿中的人看来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站在身边的沛王妃。沛王妃连忙跪了下来,伸手拉住了郭太后的手:“母后,求您想想办法救救沛王吧......”
“你放心!我的辅儿一定会没事的!”郭太后对着沛王妃说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真的将你二弟下到诏狱了?”郭太后抬头看着刘疆。
“母后,你身体怎么样,先回去躺着,您放心我一定保证二弟没事。”我看见前面的刘疆垂在身旁的两手握紧了拳头!
“他可真做的出来!刘秀你好狠的心!”郭太后字字带血的声音在静悄悄的殿内显示异常的凄厉。突然她身子向前一倾,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正喷到了跪在面前的沛王妃的白衣上,鲜红鲜红的显得异常刺眼。
“母后,母后.....”殿里顿时间乱成一团。
我被二姐拉着呆呆的站在了原地看着刘疆将郭太后抱进了内殿。
刘康,刘延,刘焉,刘红夫,刘礼刘也都慌乱的跟进了去,却被宫人栏在了内殿门前:“大殿下说,给太后医治,各位王爷公主在殿外等候就是。”
沛王妃看着衣服上的鲜血呆呆的跪在了原地,失神的眼睛看着殿内焦躁的来回走动的王爷们。
许久刘疆才从内殿走出来,众兄妹纷纷上前问:“母后怎么样了?”
“母后已经躺下了,让她安静会。”刘疆看着面前急切的兄妹们,皱着眉头淡淡的说。
“我要去陪母后!”刘焉不容分说上前推开了宫人闯了进去。
这时一个宫人上前禀报:“大鸿胪到了!”
“快!请舅舅进来!”刘疆对着宫人说着连忙迎了出去。
大鸿胪刘疆的舅舅,莫非就是郭太后的兄弟郭况?
我正想着看到一身黑色朝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同刘疆一起进了殿,面容上丰神俊秀,和郭太后极为神似。
“舅舅!”刘红夫上前拉住了郭况的手。
“你们母后怎么样了啊?”郭况拍了拍刘红夫了的手。
“母后刚才吐了口血,昏了过去。”刘礼刘上前满带哭腔的说。
“什么?带我去看看!”郭况说着朝内殿走去。
刘疆跟在了郭况身后,又转身将众兄妹拦在了外面:“母后刚醒,人多会吵着她,等母后好些了,众弟妹再进去。”
过了许久刘疆才同郭况一起出来。
郭况看着几位王爷公主说:“你们母后好些了,只是很想见沛王。要不你们兄妹几个去求求阴皇后让她劝劝皇上让辅儿早点出来。我这边也去向皇上求求情!”
“好!只要能救出二哥,让母后安心我们这就去!”刘红夫摸了一把面颊上的眼泪。
“好!焉弟留下照顾母后,我们过去!”刘疆说着又看了看我二姐姐:“歆萍你就留下吧,照看下母后,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
刘疆的目光又在我脸上顿了顿,轻蹙眉头却没有说什么。
“好的王爷!”二姐姐稳稳的声音。
“走!”很快他们走出了殿。
我和二姐站在殿门前看着他们离去,此时日头已经偏西了,二姐细长的眸子在光影中满是忧郁。
“二姐,郭太后她怎么会病了啊?”我拉着二姐的手轻声的问。
“当初我们刚离开洛阳没几天母后身体就不舒服了,到了鲁国更是一病不起了。后来渐渐好了些,她又执意要回来,我和王爷也劝说不下,只好陪着母后回来。只是这路途颠簸的,快到洛阳的时候母后就又病了。刚到宫门前就听说沛王出事了,母后又气又急,竟是昏了过去,你来的时候好些了。但是眼下又吐了血,我真担心她久病的身体经这么一折腾怕是......”二姐姐拉紧我的手,几乎要掉下泪来。
“二姐......”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不知道如何劝慰。刚离开没多久,那时候不正是刘庄带着人缴了兵器的吗?难道那时郭太后便得知了消息才病了,可是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