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坑火药在幽州城墙下爆炸了,耶律浚万分紧张,立即派人前去探查。
得到的消息是契丹军严阵以待,宋军只是炸塌了城墙,并不曾发动进攻。
为什么会这样?警告吗?
至少萧观音是这么认为的,赵昭既然答应她,就一定不会在这期间攻城。之所以炸掉城墙,只是为了增加点压力罢了。
这也是萧观音第一次领略到火药的威力,她终于知道,赵昭只给一天时间,并非是说大话,而是真正的最后通牒,宋军有神秘火器,他们完全有这个能力。
耶律浚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赵昭此举是赤果果的威胁,天知道城墙下面还有多少火药?契丹士兵已经疲于防守了,根本不可能处处谨慎,总会有疏漏的。
只要炸开一处,防御堵塞不及时,幽州城就算破了。
火器这东西太厉害,在骑兵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耶律浚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够顺利突围。至少宋军是占优势,掌握主动的,他们拼死力战,是完全可能将自己留下的。赵昭若是发狠,付出惨重的代价,拼个辽国全军覆没,那可就……
这样的局面,耶律浚不敢想,他也知道上京的情况很不乐观,需要回师救援。但是投降,尤其是向赵昭投降,他做不到。
而且还要割让燕云十六州,说得好听是归还宋朝。可强大的契丹族抢来了宝贝,何曾归还过呢?
这是第一次,无意是莫大的耻辱,将会在史书上留下骂名,永远留在耻辱柱上。
出征之时,信誓旦旦要超越圣宗耶律隆绪。成就一代霸业。结果现在却成为辽国的罪人,耶律浚有些难以接受,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样惨痛的决定。
萧观音只是看着儿子,默然不语。这种时候需要他自己好好静一静。
但是耶律浚却静不下来。萧观音的态度反而让他局促不安,心里越发的扭曲。问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没有!”
“母亲就这么与他谈妥了?”耶律浚冷笑道:“他没有给母后面子吗?也不说优惠几个州县?”
“你……”萧观音目光陡然生寒,心中一阵阵的发冷,儿子的话太让人心寒了。
“母后确信这是最后的条件?莫不是被他迷的糊涂了?还是只想着再续前缘。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耶律浚的状况有些疯癫,也许内心之中不愿意承担战败的责任,推诿给了母亲,说出了大逆不道之言。
耶律浚尚未说完,萧观音猛地一巴掌就甩了过来,亲生儿子竟然这样说她,她的心在滴血!
“畜生!我怎么会生下你这般没良心的儿子?当年我是有过失。我已经内疚很多年了,你何必还有耿耿于怀?”萧观音冷冷道:“你觉得是耻辱啊,你想要找他报仇,可是你的本事在哪里?
你匆匆率军出征南下。为娘心中内疚,但如今看来,何尝不是你心胸狭窄,冲动莽撞的结果?上京危在旦夕,若非为了你,为了大辽,你以为我愿意南下走这一遭吗?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要落得怎样的下场,你想让大辽江山如何,自己想清楚了!”
说完之后,萧观音转身就走,强忍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瞬间泪流满面。昔日的情|人的逼迫,儿子的不理解和忤逆,她不知道心中的苦闷该向何处排解,只能默默咽下苦涩的泪水。
耶律浚有些不甘心,他也知道最后可能不得不如此,但他还是想要搏一搏。于是乎他派出了一队骑兵突围,想要尝试着是否能顺利冲出宋军的包围圈。
赵昭早料到会有如此情况,故而自从萧观音进城时,狄咏和郭逵等人就做好准备。辽国士兵刚刚冒头,便被迎头痛击,很快便铩羽而归了。
城墙再次被炸塌,尝试突围被宋军阻击,辽国大军的士气更加低落了。
耶律浚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着急,惶惶不安了。偏生这个时候送来消息,耶律挞不也再次猛攻上京城,长公主耶律特里拼死力战,险些被刀砍中。若非兰陵君王萧酬翰拼死用胳膊挡了一刀,耶律特里已经一命呜呼了。
毫无疑问,上京的情况格外紧张,如果耶律浚大军再不回去,辽国的根基之地就要毁于一旦了!
与此同时,高丽与女真的联军也开始进攻辽阳府,辽国上下风雨飘摇,形势相当不容乐观。
雪片一样的告急文书送来,赵昭丝毫没有阻拦,全都以最快速度送进了幽州城里。
赵昭也捏了一把汗,萧观音到底能不能说服耶律浚,这是个问题。以谈判的方式结束战争,就此罢兵是最好不过的。
今日虽然成功阻拦了辽**队的突围行动,但损失也不小,契丹人真要大规模如此突围,想要阻拦很困难,至少付出的代价会极为惨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赵昭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原本想着收复燕云之后,将国界线继续向北推进,甚至还生出了灭亡辽国的想法。但现在赵昭想明白了,这个想法多少有些不切实际。
即便是这次战败了,即便是失去了燕云十六州,辽国的国力或许会下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还是不容小觑。而宋朝经过了皇位更迭和动荡,连续几年都有灾荒,河湟、西夏和交趾都进行过战争,此番收复燕云本就不是最恰当的时机,颇有不得已的感觉。
战争能进行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不错,宋朝在此期间的武力和后勤力量都已经发挥到了极致。如果辽国没有上京之乱,耶律浚坚守到冬天,赵昭怕是要步宋太宗的后尘,再来个高两河悲剧。
所以不奢望,不盲目好大喜功,这一次收复燕云十六州已经算不错了。至于来日。再看情况发展,另行筹谋吧!
赵昭现在有些担心,耶律浚若是坚持硬挺着,该怎么办?难道真血拼进攻幽州城吗?
……
煎熬的一天过去了。对赵昭如此。对耶律浚更是如此!
一夜的痛苦的权衡,耶律浚头上多了些许白发。整个人也变得憔悴不堪。门被推开了,晨光入屋,多少有些刺眼。
耶律浚举起手挡阳光的时候,瞧见母亲萧观音站门口。默默地看着自己,也等待着那个答案。
“答应他,和谈!”耶律浚用沙哑的声音说出了几个字,几个不太情愿,却又迫不得已,同样也重逾千斤的字。
萧观音轻轻点点头,他相信儿子还有起码的理智。尽管是个很残忍的结局,但至少还能保全很多。
这就是人生,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必然有得。也必须有失。
……
宋皇佑十八年,辽国咸雍十年,宋辽两国激战幽州数月,最终停战和谈。
两国皇帝在高粱河会盟,对天盟誓,签订一系列条约。辽向宋归还燕云十六州,宋停止向辽国送岁币。“澶渊之盟”的内容,除了两国依旧为兄弟之国外,原来的条款全部作废。
当然了,自然也增添了新的内容,比如宋辽两国开展互市贸易,永结盟好等,此次事件史称“燕云之盟”。
随后两国罢兵停战,宋朝接管燕云十六州,狄咏作为燕山路防御使留守幽州,担任起镇守大宋北部边疆的重任。
施剑飞和罗建成,种师道等一众将领,也都留守各处要塞城池,巩固大宋的北部防线。皇帝赵昭则率领大军班师回朝,凯旋而归。
耶律浚很是不甘地离开了幽州,回去上京平定叛乱。他心中有太多的愤怒和不甘心,临走的时候他发誓要卷土重来。
可惜世间总有很多不如意的事,虽然耶律浚及时回撤,保住了上京城。但是耶律挞不也却率部逃走了,开始在四处打游击的战略,直到五年之后,才镇定平定。五年时间,辽国国内不稳,深受战争影响,国力大大减弱。
而东方的女真和高丽也越发的变本加厉,其联军甚至攻克了辽阳府,并且据守数年。平定了耶律挞不也之后,耶律浚率军前来,重新夺回辽阳。将女真重新撵到了白山黑水间,高丽见势头不对也立即退回了半岛,瞅着辽国不注意的时候,随时北上咬一口。
虽然平定了叛乱,但是耶律浚在战事中却旧伤复发,多年的战争奔波,加上心情抑郁,竟然就此一病不起。终于在登基后的第七个年头,重病不起,撒手人寰。他梦想着卷土重来,再取燕云的大计也就此烟消云散。
继位的是耶律浚八岁的儿子耶律延禧,辽主年幼,需要有人辅佐。最有资格的太皇太后萧观音却拒绝,自从七年前从幽州回来之后,她便居于寺庙之中,青灯古佛长伴。闲来则烹上一杯清茶,独自饮用。她有个习惯,茶只喝宋朝杭州的龙井,烹茶时也不添加任何的佐料,她总是说茶水清香,略有苦涩,喝起来正是人生滋味。
萧观音不出山,耶律延禧之母萧氏则没有多少本事,无力掌管国家大事。反而是大长公主耶律特里,出面辅佐侄子,直到他十六岁亲政。
“燕云之盟”后,耶律特里从各方面打探,终于知道了母亲一直掩藏的那个秘密是什么。最初的时候她有些不能接受,但是渐渐的也就淡漠了。她长大了,不是那个依恋大哥哥的小女孩了,何况那人还是敌国皇帝,一手将大辽逼迫了如今的地步。
她开始喜欢上另外一个人,那个在耶律挞不也之乱中帮自己挡刀的男人——兰陵君王萧酬翰,并嫁给了他。此后夫妻二人一同辅佐耶律浚,以及幼年的耶律延禧,在契丹历史和臣民心目中,留下了“圣公主”的美名。
尽管圣公主很努力,但辽国早已不复从前,再想要恢复昔年荣光已经没有可能。加上草原上不断有部族兴起,为了镇压异族,稳定内部,消耗了辽国大量的国力,再也无力图谋燕云。
值得一提的是,如此一来,辽国国祚反而延续的更久。至少白山黑水间的女真人没有兴起,耶律延禧不再是辽国末代君主,如此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历史轨迹,在这里完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