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臣。じ>
天子近臣, 有意思。
举凡臣子,莫不想着做天子近臣, 简在帝心。
外省做官的, 削破头想来长安;在长安的官吏, 拼了命想进汉宫;在汉宫的,继续往天子跟前凑。
天子近臣, 真得就是能臣, 贤臣,得用的臣子了吗?
田蚡是自己舅舅,又在自己登基的时候有从龙之功, 刘彻一向十分信重。
只是在这个明眼人都知晓太皇太后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 田蚡先是嘱咐刘彻不要急功近利, 再则就是提及了要有天子近臣担任丞相。
田蚡在刘彻初初御宇之时, 便被刘彻奉为丞相过很短一段时间,又是刘彻嫡亲的舅父,岂不是最合适的天子近臣?
刘彻脑子里思量着,兀自笑了一下。
宣室殿中, 因着苏碧曦今日要来,刘彻早早吩咐, 今日不许用冰。尽管有宫人打扇, 四处通风,还是炎热的。
若是待苏碧曦来了, 还在用冰, 她只要略向刘彻撒撒娇, 刘彻定是让依了她的。
田蚡体型有些肥大,此刻额头上已是见了汗,他见刘彻笑了,心头一松,也跟着笑道:“太皇太后所任之两任丞相,一为她之从侄魏其侯窦婴,一为现下这许昌,把朝中上下都变成了太皇太后一人之命行事之地。陛下,这下一任丞相,可定要深思熟虑之后,选一亲近,忠于陛下的臣子,方是上策啊。”
“舅父所言甚是,朕会仔细思量的”刘彻温声对田蚡道,吩咐给田蚡上了茶,“此乃新近贡上来的蜀茶,舅父尝尝,朕饮着,味道甚佳。”
刘彻都说好的茶,田蚡自然是跟着说好了,谢过恩后,慢慢尝了一口,赞道:“香气馥郁,鲜醇爽口,果然是上佳之茶。臣觍颜,还望陛下赏赐一些,回家带给陛下外祖母尝尝。陛下如此喜爱之物,她老人家定是喜欢的。”
给皇室亲贵,宗室外戚赏赐蜀茶乃是苏碧曦再三嘱咐刘彻要做的,为的就是抬高蜀茶的身价。
苏碧曦已经先行把卓氏茶叶所得一半俱是献于刘彻私库,再加上二人的关系,刘彻自是欣然听从。
刘彻朗声笑了笑,深邃静谧的眸子里,不见半分波动,“朕早就备好了给外祖母和舅母的礼,舅父去见过阿母后,可千万要记得给她们二位带去,替朕给她们问安。”
田蚡是王太后的嫡亲弟弟,既然进宫,自然是要去看望王太后的。
田蚡笑着回道:“陛下一向纯孝,长辈们都是知晓陛下心意的。”
长辈们,自是包含作为舅父的田蚡,也是包含作为母后的王太后。而孝道之重,便是不能忤逆。
王太后,刘彻的外祖母,作为后族一系,自然是希望田蚡能够出任丞相,掌握权柄,提携家族子弟的。田蚡这还是隐约暗示刘彻,王太后已然在刘彻面前贬斥过多次窦婴许昌,多次提及让田蚡为相之事。
王太后是刘彻亲生母亲,又自小为了刘彻继位之事操劳甚久,刘彻自是不好明着拒绝,只得拿太皇太后来挡了挡。
田蚡为人骄奢淫逸,好逸恶劳,贪财好色,贪污受贿,且养了诸多门客,自诩春秋名士,实是一个沽名钓誉,独断专横的小人。
而且,田蚡与淮南王,私下里来往甚密。
七国之乱的时候,淮南王刘安可是打算发兵响应的。尽管因为淮南国相之故,淮南未曾发兵。可是在刘彻看来,刘安早已经是必然要被铲除的一个诸侯。
何况,诸侯国自专,始终是刘彻必然要解决的大患。
淮南王刘安进长安,田蚡可是亲自到霸上迎接,说刘安乃是高祖之亲孙,广施仁义,天下皆知。当今天子如若崩,必将是殿下继承国祚。
仅仅因为田蚡外戚的身份,就要立此等人为汉室丞相,王氏这是把刘彻看成是王氏的皇帝,把汉室看成是王氏自己的天下了。
他刘彻是先帝寄予厚望的圣德之君,是立志成为三代以下,可齐名尧舜禹商汤几位万世称颂的贤明圣君之主,将要平定天下,泽被黎民的大汉天子。
立这样一位丞相,莫非是在拿汉室天下儿戏?
只是如今,田蚡亲自来说此话,可见王氏一族,恐怕是对于丞相之位,势在必得了。
刘彻听了田蚡的话,神色莫名地点了点头,笑着让田蚡退下。
汉室已经经营汉宫几十载光阴,汉宫中的树木早已是蔚然成荫。如今又是夏日繁茂之时,苍翠的绿树更是生机盎然。
凉亭、台榭、阁楼,画廊围绕着一池湖水,在水中参差成影,仿若又一副画卷。
田蚡跟汉武帝告退,随即来到了王太后宫中,见王太后正在做衣服,不由问道:“阿姊怎么有闲暇做衣裳?不知谁这么大福气,能让当朝太后亲手做衣裳穿?”
王太后见弟弟来了,先是让使女去准备汤水点心,笑着回说:“你又打趣你阿姊。你瞧着这布料颜色,自知是为了太皇太后做的。”
田蚡自然知晓,王太后进宫几十载,几乎都是在琢磨窦氏的心思,讨好窦氏中渡过的。
太皇太后的衣裳,吃食,乃至一言一笑,蹙眉乃至咳嗽一声,都是王太后需要挂怀的。
“阿姊辛苦了”田蚡先是提了提家中母亲身体,说了些琐事,便说到了刚刚拜见刘彻之事,“方才我与陛下说话,提及了丞相之事,陛下避而不谈。阿姊与陛下说及此事时,陛下的态度,可是有什么不同?”
王太后自是知道田蚡的意思,只她也是无可奈何,“彘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愿开口的事情,你再打听,也别想从他口中说出一个字来。只是我想着,你是他嫡亲的舅父,一心为他,他心中自是知晓的。再者宫中还有我了,等到太皇太后……..我乃是彘儿亲母,自会看着彘儿的。”
“我是彘儿舅父,与彘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有不向着彘儿的道理”田蚡扶了扶头上的朝冠,执起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这也是彘儿送给阿姊的吧?彘儿果真有孝心,什么好东西都往阿姊这里送。”
“彘儿一贯如此,我也是心安了”王太后闻言笑开了花,脸上是一种母亲对于小儿的关爱,“只是他膝下仍没有个皇子,我这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啊。”
刘彻始终没有皇子,也是王氏一族的心病。
田蚡陪着叹了气,安慰王太后,“子嗣乃是天意。现下虽然只有帝姬,指不定什么时候,阿姊的孙儿就一个接着一个地来了了,阿姊抱都抱不过来了。”
“真有那时候,我真是累死也甘愿”王太后被田蚡逗乐了,“你上回说淮南王要聘阿碧为世子妃,阿母跟阿俗那边都怎么说?”
王太后在进宫之前,曾经跟一个平民生了一个女儿,名叫金俗。
刘彻登基之后,把民间的金俗找了回来,加封修成君。金俗后来嫁杨氏,生有长女阿碧。
淮南王想跟王氏联姻,自有拉拢王氏的意思。
王氏根基浅薄,能够有宗室,还是位高权重,在天下广有才名的淮南王愿意联姻,实在是再好也不过的事了。
金俗荣华富贵俱系于王氏,对方又是淮南王世子,这样的好亲事乃是求也求不到的,自是愿意。
“阿母和阿俗皆十分欢喜”田蚡提及此事,心情颇佳,“阿碧秀外慧中,乃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郎。淮南王世子能得阿碧为世子妃,可是便宜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