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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鸣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在寂静的长安城内划开了一个口子,如同一支利箭般的极速扫来,劈啪作响的火把映照着玄色如墨的铠甲,顷刻之间,玄麟军将这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团团包围住了。朱红色的大门似乎才在数个时辰之前刷过漆,尚未凝结的朱漆犹如涂抹的鲜血,让人望而生寒。

    一道沙哑如裂帛的鸦啼乍然出现在府邸的上空,仿佛一个预示着开始的哨声,仿若凶猛潮水般的打破了那扇朱门,犹如巨蛇骤然向前攻击,瞬间踩烂了那高高的门槛。不多时,无数混杂着惊惧的叫声乍然而起,恰似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而那座府邸的邻居们则如死尸般的沉寂,将房门窗户死死抵住,对于那些求救呐喊无动于衷,只能够战战兢兢的躲藏起来,慢慢地等待着这场屠杀的结束。

    终于,惊叫的声音渐渐止息,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之下缓缓地浸出了一股液体,冰凉粘稠,正是鲜血漫过了府邸大门,如细河汇聚在了门外,触目惊心。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无声地呐喊在她的心底响起,宛若一道必须坚守的信仰,让她坚持着活了下来,身上全是粘稠的鲜血,背后还有一道从左肩划到右腰的伤口,深可见骨。

    “那里还有一个活口,不要让她跑了”

    那声音仿佛从地狱般传来,轰隆得响在她的耳边。

    纤瘦娇小的身躯跌跌撞撞的跑了黑暗之中,仿佛被猎人逼入绝境的重伤幼兽。

    元启十九年,峯城

    峯城是位于大渊朔州的一处小城,名副其实的戍北之地,这座城池不过方圆二十里,因靠近雁门关而备受重视,朝廷重武尚文,百姓多体格健硕,民风彪悍。

    寒露已至,忙碌的秋收即将接近尾声,但这座边境上的小城池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城门上的哨兵神情凝重的望向戈壁之外的荒凉漠北,那里有最无耻和最凶残的敌人,每到了秋收之尾,入冬之前,都会骑着马儿,带着长枪与大刀,掠夺走本属于他们的粮食财帛和女人。

    峯城的主街道是一条从中间贯穿始终的大街,街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店家,常年的寒冷气候,使得还未入冬就已经下起了初雪,细细如柳絮的小雪飘扬在街道上,将整座小城都染得素白静雅。

    今年也不例外,然而有些不同的是,本该站在城池最前面的人,今日却始终没有在城门前出现。在主街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挂着羊肉和腊肠的店里飘来阵阵的肉汤清香,浓浓的热雾竟比飞雪还要皓白,吸引着过往路人的注意。

    而就是在这间店的角落里坐着两名年轻的客人,其中一名容貌清丽,年岁尚幼却已有倾城美人之姿,体态清瘦,举手投足之间皆是端庄温婉,颇有前朝世家之女的清雅华贵。另一名则是面容俊秀,笑如远山,若非是身上穿着男装,很难辨认出其性别。

    “你到底想来这里做什么”秋未央埋着头,低声问道。

    “今日是你的生辰,当然来为你庆生啊,来,喝点汤,这可是大补啊。”秋时凛舀好一碗色泽清亮的羊肉汤,小心地端到了秋未央的身前,督促着她赶紧喝掉。

    “你明知道我们没钱还”秋未央没好气的瞥了一眼秋时凛,后面的话根本不敢说出口。

    秋时凛大手一挥:“别提这种扫兴的事”

    仿佛是听到了她们二人的对话,店家老板频频地向他们望去,就怕她们没付钱就溜了。

    秋时凛也察觉到了店家老板的视线,对他很是不忿地瞪了回去,奈何秋时凛的长相俊秀,一双眼睛使劲睁大着,却丝毫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显得有些呆愣。

    恰在这时,沉重厚实的醒木往栏杆上一敲,清脆的声音响彻在店里,秋时凛望向了楼上,一个身穿大袄,体形佝偻的老年儒生站在上头,用旁边的热茶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几声,整个大堂里鸦雀无声,都在眼巴巴的望着他。

    秋时凛一拍大腿,满脸庆幸:“嘿,今儿个赶上说书的出来了,真是享受啊。”

    说话间,秋时凛端起了一碗还在呼呼冒着热气的羊肉汤,乳白色的清凉汤汁上海漂浮着几根翠绿的小葱,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发,呼呼的吹了几口冷气,秋时凛抬起头就饮了下去。

    “今年江山初落小雪,天地皑白,不仅让小老儿想起了一些往事,在这儿就与诸位共勉一场。”老儒生的醒木再次一敲,更加引得所有人的屏息以待,“诸位想必也知晓,咱们这峯城距离雁门关不过百里之远,若按常理来说,常为那些漠北的突厥狗所袭击掠夺,可这么些年下来,大伙儿都相安无事,可知这是为何那是因为啊,我们峯城的冯旌德冯校尉”

    说书人的话音刚落,秋时凛的一口浓汤全部喷了出来,“烫死我了”

    秋未央望了一眼说书人,对秋时凛轻声说道:“要不我们赶紧溜吧。”

    秋时凛的嘴巴猛抽气,也没有忘记回答秋未央:“为啥走的这么急,这说书才刚开始呢。”

    “可是”秋未央的话刹那间被淹没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因为那老儒生将冯校尉的生平往事,勇猛功绩一一罗列了出来,佩服之情油然而生,可越是如此,秋未央越发的想要离开这里,她盯着秋时凛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却觉得心中一抽。

    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听着那老儒生的说书,冯旌德冯校尉是如何的英勇威猛,单枪匹马都可以手撕二三十个突厥兵,护佑着峯城的一方百姓安康喜乐,那是真正的大善人大英雄。可是在前年的突厥马贼袭击之中,冯校尉和他的属下尽皆被包围了起来,冯校尉爱兵如子,为了一个小士卒而身受重伤,差点魂归冥府,而那位小士卒却偷溜了回来通风报信,抢了所有人的功劳,成功的晋升成了如今的峯城参军。

    若你要问这个恩将仇报贪生怕死厚颜无耻背信弃义之人是谁

    那便是峯城军营人人喊打犹如过街老鼠般的秋时凛秋参军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被骂得如此酣畅淋漓,秋时凛啃着一个羊肉骨头也是酣畅淋漓,双颊泛红,嘴角泛着油光,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着如此饕餮的吃相,秋未央十分嫌弃的撇嘴:“吃吃吃,你除了在乎吃还在乎什么”

    秋时凛不赞同的蹙眉:“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我还在乎喝。”

    秋未央不顾形象的大大翻了一个白眼。

    “能够被一些没用的突厥人给害成那样,你们所谓的劳什子校尉也没甚了不起的嘛。”坐在上座的一群大汉嘻嘻哈哈的笑着,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似乎快要凝固的气氛。

    冯校尉是峯城之中的英雄,受到了所有人的爱戴,或许说句不轻不重的调侃还行,可突然被一个外来之人给如此嘲讽轻蔑,所有人的愤怒都在此时骤然升起。

    秋时凛吞咽了一口热汤,望向了那十几个显然不是峯城百姓的大汉,一个个全都身体精壮,面色红润,桌子上的羊肉骨头快要堆成小山高了,身上穿着商队护卫特有的装备,可这峯城之中唯一的旅舍门口既没有停泊的货物,也没有他们要守住的主子,秋末初冬之时来到这种戍边之境,着实可疑。

    秋时凛一拍大腿:“就是他们了”

    “啥”秋未央一脸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