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初冬深夜的小雨寒凉,每一滴雨落在脸上和脖子里,都仿佛带着冰锥子一般。
出租车抵达观山苑别墅门口,佳沐付了钱后,从出租车上匆匆下来。
她将脖子往大衣领子里缩了缩,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往院子里跑。
大门没锁,她顺畅的进来后,楼下的灯已经灭了,燕嫂大概已经去睡了,现在是深夜十一点,整栋别墅只有二楼主卧的灯亮着。
她眼神一亮,连忙转身上了楼。
主卧的灯亮着,二叔还没睡?
佳沐跑到楼上后,正想抬手敲门,便发现门没完全合上,她正要推开,目光却从那条门缝里看见了男女身躯交缠在一起的画面。
水眸,狠狠一颤,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不会认不出,此刻背对着她拥吻身下女人的男人背影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朝思暮想的男人霍北寒。
二叔……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即使视线模糊,她仍旧看见了被霍北寒压在身下,意乱情迷的女人是谁。
——陆灵。
她紧紧咬着牙关,就快要忍不住放声哭出来时,她一口咬在了自己右手手背上。
眼泪,无声的滴落在手背上。
佳沐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决然的跑下了楼。
她以为,她离开后,二叔会满世界到处疯了一般的找她,她以为,她离开后,二叔会和她一样茶不思饭不想,不会比她过的好,可是……她一离开,二叔就和陆灵在一起了。
所以,这段感情里,其实真正该退出的是她?
她一直都是霍北寒和陆灵感情之间的障碍物?也一直是陆灵的替身?
否则,二叔怎么一转身,就爱上陆灵了?
或许,二叔从头到尾,爱的都是陆灵。
佳沐一路在淅淅沥沥的寒雨中狂跑,再也感觉不到冷,因为心比这寒雨冷上千百倍。
她再也不会对霍北寒抱有任何期待,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小丑,在自己的独角戏里深陷泥足。
佳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山下跑去,下过雨的山路又湿又滑。
下坡时,脚下忽然一滑,身子跌倒,从山路上滚了下去。
“啊——”
身子,足足在湿地下坡滚了三圈,才堪堪停下。
佳沐想爬起来,可视线一片模糊,额头上方有一股不明液体,往下直流,紧接着,她的视线完全被一股带有血腥味的液体遮挡住。
身下,传来一股剧烈的阵痛。
朦胧中,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双腿之间的异样,还有腹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消失……好痛……
她疼的小脸皱紧,双手紧紧抱住了腹部。
等她意识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巨大的痛意将她淹没,疼的快要晕死过去。
宝宝……
……
“北寒……”
陆灵伸手脱着霍北寒的衬衫,抬头迎合着他的吻。
倾覆在她身体上方的男人,大手扣住她的双手,压在床上,男人的长指不知在摸索着什么,直到摸到女人左手空空的无名指上时,眉心一蹙。
这不是童童,童童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他向她求婚的钻戒。
黑眸陡然睁开。
陆灵躺在他身下,目光甚至还迷离着,霍北寒像是忽然清醒一般,黑眸冷沉的审视着身下的女人。
霍北寒酒精作用下的思绪,一点点清晰。
陆灵微闭着双眸,心猿意马的伸手去解霍北寒的衬衫扣子,手却被一只大手蓦然扣住。
陆灵微微一怔,这才睁开眸子,“北寒……?”
他的目光,黑沉冷厉的仿佛要杀人。
“北寒……!”
陆灵还来不及解释,身子已经被霍北寒扯下了床,“你怎么会在这里!童童呢!”
陆灵哭着跪在霍北寒腿边,抱着他的腿道:“是你喝醉了,把我当做童佳沐了!童佳沐根本就没回来过!”
霍北寒不信,起身便要离开,陆灵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北寒,童佳沐不会回来了,就让我陪你好不好?”
霍北寒拧眉,决然抬步离开。
……
霍北寒带了盒香烟和打火机,走到楼下走廊里,一阵冷风将他迷醉的思绪彻底吹醒。
该死,竟然将陆灵当成了童童,险些……
霍北寒心烦意乱,从烟盒里摸出根烟,右手食指拨着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晃动着点燃了烟头。
霍北寒用力抽了口烟,黑眸微微眯着,靠在墙边,若有所思的抽着烟。
一根烟抽到一半,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厉靳廷。
“喂?”
“佳沐已经回国了,傅司遇没接到佳沐,按照她的航班时间来看,她应该已经到你那儿了。”
霍北寒黑眸一凛,脑海里快速闪现过无数可能,直接捻灭了烟蒂,挂掉电话便冲进了雨中。
他一路往山下追去,一路大喊,“童童!童童!”
佳沐倒在雨水和血水里,奄奄一息,嘴里只虚弱的呢喃着一句话,“救救宝宝……救救我的宝宝……”
隐约中,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她模模糊糊的听见了二叔焦急紧张的喊声。
“童童!童童……”
佳沐五指撑着地面想爬起来,却怎么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二叔……二叔……我在这里……”
雨中的微弱月光下,佳沐眼前有道隐隐绰绰的身影,正往这边大步跑来。
“童童!”
眼前满身是血的佳沐,令霍北寒眼廓狠狠一缩。
霍北寒抱起佳沐,佳沐一把抓住他的手,“二叔……求求你……救救宝宝……”
霍北寒视线蓦然往她下身看去,血水染湿了她的下半身,那猩红刺目至极。
霍北寒紧紧闭了下黑眸,将佳沐一把打横抱起,“童童,我们马上去医院!”
佳沐痛的快要死过去,眼泪崩塌,小脸血色全无,死死咬着唇瓣艰难的问:“二叔……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霍北寒声音颤抖,连抱着她的双手都有些发麻颤栗,“童童你别说话了,我们马上去医院,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霍北寒从未这样害怕过,这夜,仿佛有着漫无边际的黑,这雨,仿佛怎么也下不完,这恐惧,深入骨髓。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好像稍微一松开,就会立刻失去全部的她。
他拼命的跑,全身汗湿透了,呼吸急促,仿佛只要稍微慢一点,怀里的人血就要流干。
他的手心里,沾满的全是她滑腻粘稠的血液。
他这辈子手上沾了无数敌人和战俘的鲜血,从未有过任何惧怕,可就在这一刻,霍北寒彻底慌了,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