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智勇使了个眼色,一闪身出了庭院大门,智勇紧随在我身后。
眼前是第二重大殿前的广场,我一时没了方向,停在了原地,向四周张望,不知道朝那里走。
智勇拉了拉我的衣角,指了指我们身后里庭院大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我朝智勇指的地方看了一眼,问道:“智勇,怎么了?”
智勇眼睛一直望着那个角落,口中咿咿呀呀叫了半天。
我还是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智勇看我不明白,拉着我朝那个角落走去。
还没走到角落跟前,从墙角突然转出来一个欢兜人。
我立刻停下了脚步。
那人一步步朝我们走了过来。只见他身穿一袭华丽的绣袍,都带金冠,腰间系着玉带,玉带上挂着一柄佩剑。
“你是谁?”见那人走到我们了面前,我问道。
那人并没有回答我,朝左右看了看说:“你们跟我来。”
说完转身要走,见我和智勇还站在原地,着急地说道:“我不会害你们的,有要事要请你们帮忙,快点过来。”
我和智勇互相看了一眼,踌躇地跟在了他后面,朝前走去。
那人领我们走了几步,转过一片水塘来,到一处廊阁。
他推开廊阁门,让我们进去,又把门关上。
我和智勇一时不知所措,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那人说道:“你们是从显世来的吗?”
我点了点头。
那人看我们还是有点紧张,便笑着说道:“来来来,先到这边坐下。”
说着将我们让到廊阁中央的座椅边上。
我和智勇小心翼翼坐了下去,那人也坐了。
“不要紧张,我不是坏人。你们那位同伴是得了什么重病,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治病?”那人说道。
我说:“他,他羊角风犯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同伴得了病?”
那人说:“一大早,这前殿一带就闹哄哄的,所以我就出来看看怎么回事,远远看见有个人被抬进了宫医所。除了生病的人,谁还会被带到宫医所去呢。”
我说:“你说你出来看看?难道你住在这宗庙里面?”
那人说:“若不是住在里面,谁能在这里出没呢?”
我又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装束,恍然大悟道:“您莫不是欢兜王?”
那人笑了笑,没有做声。
“啊,您真是欢兜王,这实在太好了。我们还担心找不到您呢。”我激动地大叫道。
智勇这时也一脸的惊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
那人将手指放在嘴上,口里说道:“嘘——!莫要太大声了。”
我立马收住了声。
那人长叹了一口气说:“哎——!寡人这个王,如今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如今在这祀所之内,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不知道哪一天,可能就不明不白死于非命了。”
他说完看了看我们,收起了哀怨之色,笑着说道:“这山表之地,如今已被禁锢得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们是如何到这里的?还有,你那同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这都是廖弥将军的计谋。”
欢兜王一听,惊讶地站起身来,蹙着双眉说道:“廖弥?他想要干什么?本以为你们只是单纯的娲皇族人,寡人还想着请你们过来,求你们帮我带句话出去。想不到你们是来替廖弥办事的。说吧,廖弥要将寡人如何处置?哼!我看,也不必问了,崇岗老贼,不敢光明正大将寡人谋弑,却安排廖弥这个逆臣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来对付寡人。好了,你们动手吧。明日一早,大王突发急症,暴毙于宗庙中一处轩榭的消息,便会传遍欢兜全境。崇岗老贼便会顺理成章,推禄儿上位做他的傀儡,他便可以掌控欢兜全族,为非作歹了。哎——!这可就苦了我阖族百姓了。寡人无能,寡人无能啊。”
欢兜王说着流下了泪来。
智勇一听,口里咿咿呀呀叫了两声,还没等我说话,他便张嘴从舌头下拿出了蛇皮封套,递到我手上,又指了指欢兜王,意思是叫我给他看信。
欢兜王一看这情形,便仰天长笑起来,口里说道:“苍天呐,这就是对我几十年来软弱退让,纵容奸佞的惩罚吧。”
我知道,他是把蛇皮封套当成要谋害他的毒药了。
我解释道:“大王,您误会了。”
“误会了?”欢兜王一脸迷惑地看着我。
我说:“其实,廖弥将军并非是真的投靠崇岗。他是效仿我娲皇族荆轲刺秦之事,假意投靠,意欲伺机刺杀崇岗,为民除害。”
欢兜王又一次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问道:“此话当真?”
我说:“大王您若不信,这里还有证明之物。”
我说着拆开了蛇皮封套,拿出了秘信。
欢兜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说:“这是三界岭石卞将军和丹水城龙见昭将军联署的呈王秘信。您一看便知廖弥将军是否真心依附叛逆。”
我将信递给欢兜王,他正要展开来看,听到轩榭外不远处有人语之声。
“叫你寸步不离他的,你是干什么吃的,一会儿人就不见了。”
“刚刚他要小解,我就跟着他到了恭房门口,他自己进去了,让我在门外候着。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恭房的气窗有响动,还以为他要从气窗逃走。我想推门进去看看情况,门却被他在里头插住了,我就绕过大殿,跑到恭房的气窗外去堵。可到了那边,却没有动静,我不放心,就站在那里等了很久,还不见他从气窗逃出来。可当我回到恭房前门的时候,门却是大开的,我跑进去一看,里面空空的。我一溜烟跑回寝殿,还是没看到人,便四处寻找,到现在也没找到。我想,他就算跑,也跑不出这宗庙围墙去吧。就算跑出了宗庙,甬道上不是还有重兵把守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侍卫长您就放心吧。我们再继续找找。”
“这老家伙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安分守己,娘的,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害啊。”
“害死我们?没那么严重吧?”
“哼!你一天到晚昏昏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以为这个差事很轻松吗?说起来也不过是四五个人盯着一个废人,想战就站,想坐就坐,想睡觉也可以打打盹儿。可你要知道,如果有个一丝一毫的差错,我们都是要掉脑袋的。就算是丞相不杀我们,如果让他跑了出去,或者串联了反对丞相的力量,丞相有可能就要玩儿完了,我们也要跟着遭殃。谋反大罪,这不是闹着玩儿的,要诛灭九族的。”
“啊?想不到这个差事居然这么危险,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我是托了人求了丞相身边的红人夸骆大人,划了一大笔银子才得到的这份差事,本以为是份美差呢,却原来是个送死的差事。”
“你也不能这么想,快点找人吧,只要把人找到了,以后好好看着,不要让他轻举妄动,等到丞相大功告成,我们可都是功臣啊。到那一天,荣华富贵可就任我们撷取了。”
“侍卫长说的是。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吧。刚刚我听到那边轩榭一带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我听着像是说什么苍天大地的。”
“走,过去看看。”
我和智勇顿时紧张了起来。
欢兜王却说:“冷静,越到紧急关头,越要沉住气。你们俩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说完,将头上的金冠脱下,放在边上的桌案上。然后抽出头上的发簪,拿下发冠,散开头发,将秘信藏在发丝中间。复又挽好发髻,套上发冠,用发簪簪了。最后,理了理两鬓的发际线,伸手端起金冠,端端正正戴在头上。
这时,外面的脚步已经到了轩榭门口,我和智勇却早已躲进了梁上的两块匾额后面。
就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欢兜王跑到轩榭一角,推开了窗户大喊道:“抓刺客,抓刺客啊。”
刚推门进来的两个人,一见这个场景,还以为是有人跳窗跑了,转身出来朝欢兜王推开窗户的方向跑去。
两人追了一阵,气喘吁吁回来问道:“大王,刚刚刺客长什么样?”
欢兜王说:“蒙着面,没看清楚,但身形高大,鬓角间露出一丝红白相间的头发。手臂上还有铜钱大小一块胎记。”
两人中军头模样的人喃喃说道:“这不是赤发老五麻龟吗?”
另一个侍卫问道:“侍卫长,赤发老五麻龟是谁呀。”
“那是江湖上已经销声匿迹了很多年的江洋大盗。他当年仗着一身好武艺,叱咤风云,横行无忌,欢兜族内无人能敌,干尽了坏事。后来朝廷倾全族之力剿拿,三年都没捉住。但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过他的事迹。”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想啊,他肯定是来报仇的。”欢兜王说,“当年下令缉拿他的人,正是我。如今我混到这番田地,他正好可以借机报仇。要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我这条老命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不过那样也好,死了一了百了,也就不碍他人的眼了。”
“大王,你这说的什么话啊。看你这意思,是在怪丞相咯?可将你迁到这里来的是宗亲长者会。丞相劝你守祖宗之法,也是为了欢兜人亿万黎民的福祉,你不停也就算了,何必还要这样冷嘲热讽呢。”两人中那个低阶侍卫说道。
“住嘴!谁让你在这儿胡说八道的?大王,还是快点回寝殿吧。你要是有个闪失,我们可吃罪不起。”
欢兜王扭转头,走出了轩榭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名侍卫,也一前一后跟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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