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等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来啊。≒
“耐心点,他现在可是丞相身边的红人,有点架子不是很正常吗。”
“要说这人呐,真是没法说。以前他可是名满江湖的侠客,是忠义二字的象征。后来受了石卞的恩惠,便拜在石卞的麾下,一心报答知遇之恩。可如今,却背叛了石卞,更把忠义二字抛到了九霄云外,甘愿在丞相跟前当条狗。你看他平日里在丞相面前点头哈样那副德性,哪里有一点当年叱咤风云的廖一了的影子。”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石卞食古不化,一心要跟丞相作对,被消灭只是迟早的事,龙见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廖弥跟着他还能有什么前途。投靠丞相,拣高枝而栖,也是人之常情。不管是什么侠义之士,还是忠臣良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想自己的前程,其他的,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
“哎——,难道这世间就真的没是非黑白了?人人都只会趋炎附势?大王就真要在宗庙中待一辈子?二王子生生要让位给那个蠢蛋崇禄?这一切的不公,难道都是正常的?”
“你少说点话吧,因为话多送了性命的还少吗?我们只是下等兵丁,虽然以前在别人看来,作为王宫护卫,脸上有那么点少得可怜的荣光,但如今…,哎——,还是得过且过吧。操那些没用的心干嘛。只要有人能赏口饭吃,就苟且活着吧。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是我们可以改变的。”
“算了,你说的对,不想那些没用的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锥门小道出口的地方迎接啊。他又不从王宫过,待在这里干嘛。”
“你傻呀,锥门小道那边,正在山梁之上,寒风能把人骨肉吹酥,在这宫门前避避寒气不是很好吗,反正他也要从这里经过的。到时候等他来了,我们假意上前迎个几步,就说接引来迟,陪个笑脸也就完了。”
“他不会生气吧?”
“哈哈哈,生气?他现在正是在讨取丞相欢心的阶段,肯定不敢无端生事。就算生气,也不会将我们怎么样。”
“你看,来了。”
“走,快走。”
紧接着,听到不远处传来对话声。
“我二人特来迎接将军,只因不知将军何时前来,来得迟了,还请将军赎罪。”
“起来吧,前面带路。” 这是廖弥的声音。
一阵咯吱咯吱踏雪而行的脚步声,从远处渐渐行来,经过宫门前,又慢慢消失在另一个方向。
在宫门内等了一会儿,我说:“咱们走吧。”
贺玄雅说:“等一下,东西呢?”
我这才想起那封用蛇皮包裹的秘信。伸手从兜里拿了出来,交给智勇。
智勇张开嘴,将蛇皮团儿放进了嘴巴。
我和水兵、智勇三人,一起合力将门闩拿下,慢慢打开了宫门。
宫门外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虽然艳阳高照,凛冽的寒风还是一阵阵向我们袭来,像要浸透我们的棉衣似的。
走出宫门,前方不远便是一条大道,大道在正对宫门的地方被分成了两段,右边一段用碎石铺成,一直通向一道山梁;左边却是用打磨光滑的石砖铺就,上方全程盖着檐廊,形成一条遮风避雨的甬道。
我们顺着甬道一步步缓慢行进,边走边关注前方的动静。
走了十来分钟后,发现前方甬道两侧突起了两道山岭,山岭高有数十丈,形成了一个隘口,甬道直穿隘口而过。
隘口两侧,靠着两边山石突起处,各建有一座红砖灰瓦的大房子,看样子像两座兵营。兵营前方有两队兵丁来来回回交叉巡逻。
我们停了下来,躲在甬道台阶下方,静静观察。
不久之后,从右边一侧的军营中跑出来一名兵丁,大喊道:“大家列队集合,请廖统领训示。”
两队巡逻的兵士统统在军营前站成了两排,同时,从隘口另一侧也跑过来几十名兵士,都列队站了。
廖弥从军营中走了出来,站在台级上开始训话。
我说:“时机到了,大家准备。右前方山石塌陷处是唯一有可能通到山下去的地点,我们再往前走,等走到那些兵士视线范围内的时候,就朝山石塌陷的方向跑。”
他们三人都点了点头。
我们便一起低着头,躲在甬道栏杆后面向前缓慢行进。
直到离前方军营只有二三十米的时候,我轻声喊了句:“跑吧。”
四个人一起像离弦的箭一般,朝峰顶边缘跑去。
“那边有人,快追。”军营方向传出了叫喊声。
不一会儿,一大堆人马就跑上前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领头的兵士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到这山表来做什么?”
旁边一个兵士说:“军头,这几个都是娲皇族人,像是最近从边塞被押到都中的那几个犯境者。”
领头的兵士转头问道:“你见过他们?”
边上的兵士摇摇头说:“我是没见过,但听人说过啊,这事在都中都传遍了,据说丞相不光没处置他们,还把他们安排在宴宾楼住呢,而且还放任他们在崇山城内任意游荡,不加约束。这真是旷古奇闻啊。”
“这事我也有所耳闻,可我们都没亲眼见过他们,既然没见过,你怎么知道这几个人就是那些犯境者呢。”领头兵士说。
“军头啊,看来你平时不喜欢出去喝酒闲逛。那犯境者,一共四个人,一大三小,三个小孩中两男一女,一个大的还是哑巴。你看看,说的不就是眼前这四个人吗。只要确认大的一个是哑巴,那就百分之百没说错了。”边上兵士说道。
领头的兵士走到智勇身边,推了一下智勇说:“哎,说句话来听听。”
智勇闭着嘴咿咿呀呀了两句。
领头的兵士说:“不知道是真哑还是装哑,张开嘴我看看舌头大不大。”
边上的兵士们都笑了。刚刚说话的那个兵士笑着对领头兵士说:“军头,舌头大那是大舌头,哑巴跟舌头大小没什么关系。”
领头的兵士瞪了一眼边上的兵士说:“就你能。”
转头又看着智勇说:“叫你张开嘴看看,没听见吗?就算是哑巴,耳朵总没瞎吧。”
边上的兵士们又哈哈大笑起来。
那名多嘴的兵士又说话了:“俗话说,十聋九哑,或许真听不见呢。”
领头的兵士又瞪了一眼说话的兵士说:“你给我住嘴,再罗里吧嗦,我就让你成哑巴。”
“什么哑巴不哑巴的?”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
领头兵士回头一看,赶紧朝说话的方向迎过去,倒在来人面前拜道:“启禀大人,抓住了几个娲皇族人。刚刚我们在确认其中一个是不是哑巴。”
那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廖弥。
他身后跟着几十名扈从,在刚刚的军头带领下,朝我们走了过来。
“噢!这不是那几个越境者吗,怎么会在这里。”廖弥一看到我们就惊讶地说。
边上的军头睁大了眼睛说:“啊!还真是越境者啊,怪不得那个高个子不肯张嘴,看来真是哑巴。”
廖弥没有理睬军头的话,一脸严肃地问我们道:“你们几个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丞相仁慈大度,不行律令,准予你们日后回到娲皇族去,还将你们安排在宴宾楼居住,崇山城内任由行走。受了如此礼遇,为什么还不安分守己,潜到这崇山之表,图谋不轨。真是枉费丞相一片待客之心,也有负我欢兜族亿万黎民好客之风。”
说完,回头对军头说:“先押回去吧。”
兵士们上前七脚八手把我们捆了起来,带到了军营。
廖弥坐在军营正堂交椅之上,我们被按倒跪在堂前地面。
廖弥开口问道:“你们说说,跑到这里来,要行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我看了看贺玄雅,她朝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便回道:“廖大人,当初我们只不过误入了界线,就被你抓住,带到地底黑暗之境,还长途跋涉,将我们送到海螺城内。……”
“停,什么海螺城?”站在边上的军头问道。
“哼,你们的这座崇山城,上无昊天穹庐,下无棋盘平地,屋宇建于倒悬之壁,民人生在覆瓮之内,四维敝塞,累日蜗居,这不就是一座建在海螺壳中的城池吗。”
军头气得脸上颜色一时红,一时青。指着我大声喝道:“你……”
还没等他说出口,廖弥说:“好了,先听他把话说完。”
我继续说道:“你将我们送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还说是优待我们,我看简直比坐牢还要痛苦。
“我娲皇族人,生于青天之下,沐日月之光而长,不可一日不见天光。
“如今,那整日整夜的昏暗幽沉,已经折磨得我们快要疯掉了。纵使让我们住玉阁,食凤髓,我们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你们口口声声说会送我们回去,可是到现在,已经过了半月有余,却还没有半分要送我们回去的意思。所以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去了。”
廖弥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胡闹!你们以为这崇山是那么好上好下的?几千年来,能爬上崇山并登顶的人,不足百人,这几十人的背后,有千倍,万倍于此的人都死在了山下。而从崇山之巅爬下去的,自我欢兜族有史以来,从未有过一次成功的先例。你们想从崇山顶上爬下山去,无异于自杀。今天要不是被护卫们及时发现,你们现在可能已经葬身山石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