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也没有什么联系,邹念以为,和他再次重逢在B市,她完全可以装作已经忘了他,把他当成陌生人一样。
可是,她心里是这样果断决定的,脚步,为何就是那么不争气,不听使唤的移动不开了。她很想离开,从这边的马路,走向马路的对面,这条街上车流穿梭的此刻,他开车,一定拦不住她的。
在北京,他刚离开的那几天,白天她会去医院陪着母亲,晚上回到酒店,总是辗转的睡不着,她会想起他的那件衬衫,也会偶尔想一下,唇印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往往她会头疼的起身,吃一片安眠药,重新躺下。
躺下了,要一会儿才能睡得着,那就趁着清醒的时候,告诉自己:他衬衫上的唇印,就算是能找到一百种无关他人格不好的合理理由,来说明唇印是怎么印上去的,那也都是跟你没关系的。你现在,所在乎的并不是唇印,而是该忘掉他,不再联系他,借此唇印的事情,彻底的摆脱掉他用魅力给你编织的网,不要被他……彻底的俘获。
所以,邹念从来没有真正去在意那个唇印,她只是因为这个唇印,头脑一瞬间的开窍,认为,该是和他结束的时候了。
她很清楚,阮聿尧那么精明的男人,如果是在外面跟女人亲热过了,而后再去的北京,那他即使再怎么匆忙,他也会记得换一身衣服,因为每一个人在心虚的时候,都会格外的小心,何况是阮聿尧。
由此推断,他百分之九十九不知道自己衬衫上有唇印。
两个人静静的对望了片刻,邹念最先有所动作,举着雨伞,伸手照常的拦出租车。
气人的是,空的出租车一直没有。
阮聿尧望向了车外的女人,唇角微勾,修长手指抚着薄唇,视线一动不动的望着焦急的邹念。
“……”
邹念气愤,觉得这很丢人,她虽然没看他,不敢看他,但是她的心里知道,他此刻一定是在笑她,笑她的窘迫。
忘了贪恋他这个人,心里现在装满的全是气愤,气愤取代了贪恋。
这边打不打车,她就走去另一边打车。
阮聿尧见她离开,打开车门。
他的车上没有雨伞,早上出门B市并没有下雨,私人车上也就没有预备。从集团来到这里,是从集团顶层直接下到的地下停车场。
顾不上雨水淋湿了他的衣服,他朝她走了过去。
邹念站在另一侧的马路边上,伸手叫车,伞边一动,她就看到了阮聿尧。
他疯了么,手上雨伞没有,就这么朝她走来。
越来越近的男人,身上被雨水淋湿。
“……”
他望着她,目光依旧阴沉,一言不发。
邹念也望着他,视线淡淡的扫过他的眼角眉梢,扫过他阴沉的五官,一辆空出租车开了过来,她急忙招手。
阮聿尧伸手,攥住了她伸出去的那只手。
“你放开!”邹念用力甩开他。
她披散着的柔顺黑发,随着她的用力挣脱,被雨水淋湿了一点,她手中的雨伞,也拿不稳了,这天气有一点风在吹。
出租车开了过去……
阮聿尧的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一只手,抬起,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禁锢着她的手指,微怒的神情:“我不放开,现在——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
她看他,举起雨伞,其实……她心里明白的。
邹念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痛苦,既然她在这么明显的努力分开,他又何必再来纠缠……他表现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那他知不知道,她的痛苦,其实不比他少一分!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了?刚一分开,你就给了我一个猝不及防的冷漠,邹念,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这个女人很残忍。你是不是忘了你在机场时的不舍?机场送我时……站在那里不肯离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他质问着心里的疑惑,这些话,藏在他心里许多天了,酝酿的变了味道,昔日想过的理直气壮,却变成了此刻的心寒。
她不接电话,他就无法问她,只能保留着这些话,不要忘记问一问她,等她回来B市这一天,问了明白。
邹念被问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北京的这些天,她想过会再遇到他,甚至是一定会在B市再遇到他。后来想的头疼了,失眠成了每天要面对的事情,她就干脆搬去了医院里住,受不了一个人的时候,那种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她不接电话,刻意疏远了他,可是总有机会两个人会再碰到面。如果阮聿尧真的恨她,认为她不识抬举,那他也许会报复,处处为难她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可他没有这样做,第一时间来医院逮到了她,问个究竟……
被问,邹念无言以对。
她只有低着头,等着他的一个态度……
“为什么一句话不说?我替你说?”他的语气分外凌厉,咄咄逼人的对她。
邹念抬头,视线还是有几分闪躲,但想跟他当面承认自己对他的逃避,当面说清楚不接电话是怎么一回事,敢作就敢当!
她自嘲的开口:“请你以后不要这么说出来,类似我去机场送你,我不肯转身的这种话。阮聿尧,你玩得起……我却玩不起。你不怕我对你动了真感情,缠着你一辈子吗?我很现实,也非常自私的只懂得保护我自己,我不会在乎你的感受如何。你今天说我这个女人真残忍……我是残忍了!我打击了你对我的热情!那是因为我怕我现在不打击你,以后局面会反过来!会是我找上你,哭着说你这个男人对我太残忍了!”
“我不会——”他皱眉。
“别说你不会……”邹念摇头,眼圈儿一片红了起来,“总有分开那天,况且我们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过。阮聿尧,你别来找我了,就这么结束吧!你也给我留一点自尊,别让我觉得,我欠你的债,只有跟你尚了床才算偿还。你现在很愤怒,那你骂我不要脸过后跟你装纯情也好,骂我用完了你的金钱转身不认人也好,我都承受……是我自找的活该!钱我会慢慢还,还到死,我也认了——”
阮聿尧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不禁用力。
他的眼神里布满哀伤,她把所有的话都一个人说了,不给他半分留挽留的余地。她狠狠的贬低自己,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她不准别人侮辱她,所以自己狠狠的侮辱自己,让别人没有了侮辱她的机会。
可是她越这样对待她自己,他越不舍,他越心疼。
“放开我……”她眼神祈求的,把手腕往出抽。
伞的外面,小雨淅沥沥的,地上都是雨水,可阮聿尧发现,她手中举着的雨伞,不知不觉也在为他遮着雨。
他没有放开。
邹念皱眉,往出抽……
阮聿尧攥得更紧,甚至攥疼了她的手腕,在她气愤挣脱时,他伸臂把她箍进了怀里,手按在她的背上,把她按在自己的胸口,他的薄唇冰凉,贴着她的脸颊,闭上眼眸,一个字不说,就这样抱着她。
邹念手中的雨伞,掉在了地上。
被风吹翻。
他轻轻的动了动,吻上了她的嘴唇。
雨水淋了下来,很快就淋透了邹念的衣服,她睁不开眼睛,被他抱在怀里,浑身狼狈不堪,发丝黏在脸颊上。
这让她几乎产生了错觉,仿佛周围的时间静止了,只有雨水在滴答滴答。
她不回应他。
“回去休息吧。”阮聿尧蓦地放开了她,甚至眼神是什么样的,都没有让她看到,男人转身,大步离开,从她眼前走到了他的车边,未曾回过一次头。
邹念站在路边,双手捂着脸,低头。
脸颊上的,不知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
向阳在家准备了热乎的火锅。
B市阴雨天,天气很凉,这天气最适合在家里开着窗子,呼吸新鲜空气,看电视吃火锅了。
“你怎么也不带一把伞啊?或者打给我,我开车去接你啊,看你浑身淋的,落汤鸡一样。”向阳准备着碗筷,说道:“我的车修完了,明天得去找苏正东报销费用。”
“我现在就是落汤鸡。”邹念叹气。从浴室出来,换上了一身舒服的睡衣,长腿睡裤,半袖圆领睡衣,擦着头发坐在沙发里。
向阳看她:“怎么啦?心情好像从到家了就不好……”
“在医院外遇到了阮聿尧,他来问我,为什么不接他电话。他遇到我,其实挺倒霉的,我就是个很糟糕的人……”
“不好回答,毕竟你欠他许多。”向阳说完,又觉得不对,赶紧又说道:“可是你说的也对,不能让人一直瞧不起,又不是没长手不能赚钱,干嘛一副欠债肉偿的模式进行到底呢,我挺你……”向阳说的,这是邹念在北京电话打来跟她说的原话。
“……”
邹念感到很累,叹气:“吃火锅吧,不要因为我影响心情。”
“好,今晚要喝一杯。”向阳去拿酒。
邹念往里面下了羊肉,很快在煮沸的水里就熟了,筷子拨了一下,随着热气,一股羊肉的味道进入鼻息,邹念突然皱眉,捂着嘴巴跑去了洗手间。
“怎么了你?”向阳看到了,大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