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宋也不找地方坐,两个人搂在一块转圈。喻你帮我照顾几天我妈。你妈怎么了?摔着了。什么时候的事?今天。我今天早上还……祝小喻闭了嘴,听连宋说。连宋说,没什么大事,但也得住几天院。我行吗?再说我也不会啊,还上班,你请个护工不行?护工肯定要请,我就想让你去陪陪她。你为什么不去?我得出差。真够巧的啊。陪几天?可能要半个月吧。你这些钱,请十个护工都花不了,每人俩小时保准把你妈照顾得跟西太后似的。我这笨手笨脚的,去瞎掺合什么。就要你这笨手笨脚的去,连宋说。祝小喻有些想不明白,说,你抽筋?你这么贵的钱请我看半个月,我也不感恩你,万一你妈要知道了,咱两家以后就是仇敌。连宋说,仇敌也好,一辈子着人惦记。祝小喻说,连宋,你又给我挖什么坑?赶紧老实交代,否则这卡里的钱我明天就全部取走,不,一会,一会我马上取走。连宋说,哪来那么多坑,我就这一愿望,你达成,钱归你。就这么简单?祝小喻问。嗯,不复杂。连宋说。你肯定能考一百分。去你的,祝小喻蹭他一下。祝小喻,连宋的声音很柔软,祝小喻嘴上嗯?了一声,心里却有股酸甜。手怎么这么冷?连宋问。供氧不足,血都跑到头上供智商去了呗,祝小喻回说,声音却明显有点跑调。
连宋,这些年你谈过恋爱吗?我说没有,你信吗?祝小喻摇头,连宋说那你还问?祝小喻哑了哑,左寻右寻,找了块石子丢到他脚上。有,没谈成。连宋交代说。谈了几次?连宋拿手在祝小喻眼前晃了晃,三四次吧。啊?你。祝小喻又寻石子,没寻到。怎么了,查情敌?连宋用自己的手扫了扫祝小喻的手,我一定坦白交待。你确定?不用动刑?连宋抱得祝小喻紧了一下,说,你还有这情调?祝小喻跺了跺脚,故意跺到连宋脚上,她嘴上说,不好意思,有点脚麻,心里却说,这小子,一肚子坏水。
连宋,你把卡拿回去,你知道我心里藏不住事,这钱数目有点超乎我的心理承受能力。祝小喻说。连宋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嗳,祝小喻追着连宋的脚步,连宋走得很快,她没追上,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自觉乖乖回家去了?
祝小喻回家把连宋的衬衫收了,叠起来又伸开,怕招褶子,再挂回阳台怕招灰,想了想挂进衣橱里,和自己的衬衫混在一起。
她把连宋的卡拿出来,正反面看了看,藏进小柜里锁好。
她想,要不要给连宋发个信息,问问他,睡了没?想不想聊天?又觉得无趣,刚分开说这些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连宋妈住在大病房里,一个大间,住了好多人,男女混住。祝小喻是知道这种情况的,她先在走廊上吸了会消毒水味,然后才鼓起勇气到大病房里。大病房里的味道比较难以形容。她把连宋的话真当成事来办的,所以在班上就想好了要买的东西,下了班在路边先买了个红豆粥喝了就直接来医院了。
连宋妈和护工正在聊天,她伤的是腿骨,自己能上厕所,所以护工比较清闲,对人也就显得和善。
祝小喻说,宋姨。连宋妈就赶紧欠身说,小喻你怎么来了啊?祝小喻就说,连宋跟我说了。宋姨就说,这孩子,老麻烦你。我没事。躺躺就好了。祝小喻就把手里的水果放下,护工看他们聊,就找了个借口走,祝小喻拿起几个苹果塞护工手里说,您辛苦了。护工张着大嘴说,应该的应该的,抱着苹果头也不回。连宋妈说,小喻,工作忙不?祝小喻说,还行。连宋妈说,还是闺女好啊,贴心。祝小喻说,连庆还在西安上学?连宋妈就点头。死丫头,三年都不回来。祝小喻心想,还不是因为你啊,可她不能说呀,她说的是,宋姨,不管女儿多远,永远都是你女儿。还有连宋,他多好啊。连宋妈回过神说,也是,不过儿子终归是儿子,贴不上多少心的,连宋算好的,只是没媳妇,这要是媳妇好,我也就能闭眼了。祝小喻心想,您就这点出息了,不能吧?她只得又说,连宋算好的了,不打你不骂你,你看看那些邻居,有几家安宁的?连宋妈想了想,没出声。祝小喻又说,宋姨,你吃饭没?连宋妈说,吃过了,和护工一块吃的,小喻,你工作忙,就别惦记我了,我住不了几天,我没事。祝小喻只得说,那宋姨我改天再来看你,我先走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对了,连宋晚上来吗?他昨天走了,说公司外派出差,偏生这巧事都让我摊上了。祝小喻吸吸气,没作声。她起身掂了掂桌上的水壹,水满着,连宋妈也看见了,说,你别管了,有护工呢,收钱啥活也不干。祝小喻嗯嗯了两声,又笑笑,离开了医院。
连宋果真出差了,没骗她。只是他妈这腿摔得有点凑点。她几次想问连宋,你老这么晚回去你妈不担心你?或者是你妈知不知道你老腻我这?她有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她想问,总没问出口。为什么问不出口,因为她怕伤心。
她也知道她不用这么低三下四的,连宋除了人好,家庭真是一般。没有什么财产。按社会理论只有人挑他的份。可她不踏实,没有不透风的墙。
连宋妈从小对连宋和连庆都寄予了厚望。她希望连宋能从商或者从政。偏偏兄妹俩对这都没兴趣。连宋是个自理能力相当强的人,或者说他的生活没有退路,他早早地适应了而已。除了养大他俩,连宋上学都是自力更生了,包括后来连庆,也是连宋供应着她。连宋妈一度也有些气软,不敢驳连宋的意见。但连宋毕了业,工作后,有人也开始问她连宋处没处过对象,也渐渐地对连宋表示出兴趣后,尤其是连宋的那个女同学,穿得很是得体,说话也得体,来得时候总会大包小包,喊连宋妈喊得亲切,连宋妈心里死掉的小火苗又重新点燃了起来。是啊,此路不通不是还有支路吗?或者在外人看来不光彩,可是只要能让连宋从此踏出去,她也顾不上什么了。闲言碎语就闲言碎语吧。她后来对祝小喻说,这些都当不了下酒饭的。那些嚼舌根的人就是这些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