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经济,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就逐渐在走下坡路。进入新世纪之后,颓势更为明显。对于欧洲的衰落,坊间说法不一,有人认为是因为美国出于对欧盟的忌惮,明里暗里加以打压;也有人认为是欧洲的高福利政策奖懒罚勤,导致人们缺乏工作热情。
中国的古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是有道理的。欧洲人仗着自己祖上留下来的技术优势、资本优势,活得实在是太滋润了,没有谋生存的压力,衰败也就在所难免了。
在真实的历史上,自2008年次贷危机爆发后,欧洲的冰岛、希腊、葡萄牙、西班牙、爱尔兰等国先后遭遇财政危机,弄得欧盟几乎都要散伙。在林振华所经历的这个平行世界中,欧债危机来得还要更早一些。
“振华,葡萄牙政斧向我们求助,希望我们能够购买至少100亿欧元的葡萄牙国债,以帮助葡萄牙渡过眼前的财政困境。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在里斯本街头的一家露天咖啡馆,黄岗和林振华相对而坐,一人端着一小杯咖啡,正在轻松地聊着天。看他们那个悠闲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在谈论这样大的一桩交易。
“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啊,欧洲竟然衰落至此。”林振华痛心疾首地说道,“我记得我最早一次到欧洲来的时候,简直像乡下人进城一样,满眼看到的都是帝国主义的繁华。可是现在我怎么觉得里斯本还不如我们浔阳啊。”
“哈哈,振华,你也太自负了吧?”黄岗笑道,“再怎么说,人家也有几百年的文化底蕴,你居然说还不如你们浔阳?”
林振华撇嘴道:“它才几百年的底蕴,你知道我们浔阳在三国时候有多风光吗?”
“呃呃……”黄岗无话可说了,跑到欧洲来说文化底蕴,实在不是一个好话题,中国人创造辉煌文化的时候,欧洲人的祖先还在树上摘果子充饥呢。
林振华说里斯本不如浔阳,也有几分道理。西方国家的繁荣,只是在上个世纪的事情,最后的一轮城市建设高潮是在二战之后,迄今也有五六十年的时间了。在此之后,欧洲各国的城市就少有大规模的开发,大街小巷遗留下来的老建筑远远多于新建筑,典雅和怀旧都够了,但要说现代化就远远不及了。
反观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经济高速增长,尤其是最近10年,大规模的房地产开发带动了各个城市的发展,高楼大厦像雨后春笋一般矗立起来,城市的建筑风格看起来的确更加贴近时代。
30年前,中国人到国外去,总是感慨于人家的建筑如何壮观。但如今,轮到外国人称赞中国的建筑了,这就是林振华说里斯本不及浔阳的理由吧。
黄岗经常出国,对于这种变化有些见惯不怪,如今听林振华一说,心里也有一些戚戚,他笑道:“振华,要说这欧洲的衰败,也有你的一份力量啊。这些年,光你们汉华重工,从欧洲企业手里抢走了多少业务?”
林振华道:“也不单是我们这些重工业吧,我们的轻工业对欧洲的蚕食,也不可忽视。这一次,我在西班牙可算开了眼界了,一个30来岁的浙南农民,就能够做出上千万欧元的生意。就这么一群农民,生生把西班牙的制鞋业给打垮了。”
黄岗道:“埃尔切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如何在跨国经营中处理好与所在国同行以及当地居民的关系,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新课题。在这方面,你们处理穆通铁矿罢工事件的经验,很值得国内的广大企业借鉴呢。”
林振华谦虚道:“穆通铁矿的经验,也并不是在什么地方都适用,在这方面,我们也是在摸索。不过,我相信一点,任何一个国家的崛起,都不会是和风细雨的,不发生冲突是不可能的。我倒是希望国家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不要一味地指责我们自己的企业,应当有点护犊子的精神。”
“我们已经在这样做了。”黄岗道,“这一次埃尔切烧鞋事件发生后,别的部门不说,光我们发改委就与西班牙政斧进行过好几次交涉,要求他们务必保护中国商人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我们的大主任直接跟西班牙首相通了电话,扬言我们要重新考虑与西班牙的经贸合作问题。”
“哈哈,还真有点帝国主义的范儿了。”林振华笑道,“总算轮到我们威胁别人的时候了。”
黄岗摆摆手,示意林振华不要声张此事,毕竟这是政斧间的私下沟通,如果公之于众,西班牙政斧未免会下不了台,自然也就不便于照顾中国一方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得了便宜就要闷声不响,否则以后就没人愿意跟你合作了。
“西班牙政斧需要我们提供支持的地方很多呢,财政支持的问题、贸易问题、中资企业到西班牙投资问题,总之,都是希望能够从中国拿到更多的钱,还帮助他们解决眼前的困难。现在全世界掰着手指头算算,最有钱的就是中国了。”黄岗低声说道。
“有钱也不能乱用。”林振华嘟囔道,“黄岗,这一次葡萄牙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林振华回到了正题上,黄岗也收起了笑意,说道:“葡萄牙是整个西欧最穷的国家,过去30年中,葡萄牙的财政预算从未达到平衡,每年都要借债过曰子。目前,葡萄牙的政斧债务已经达了GdP的80%以上,整个国家的外债规模是GdP的2倍以上。如果不是因为它是一个欧洲国家,这样的财政和外债形势,国家早就破产了。”
“唉,地主家也没余粮了。想当年,亨利王子麾下千舟竞渡,开始欧洲人的大航海,那是何其风光啊。谁能料到葡萄牙竟会落到今天的地步。”林振华咂舌不已,替古人觉得伤感了。
黄岗平时没有林振华那么闲,自然也就没那么多小资情结,他现在虽然不能说是曰理万机,但大大小小也担了几十个头绪的工作,像今天这样能够坐在太阳底下喝点咖啡的时间,是非常罕见的。他没有接林振华的话头,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
“上周,惠誉国际信用评级公司刚刚把葡萄牙的主权信用等级从AA-下调到了A+,前景展望是负面,这使得葡萄牙增发新国债的难度又上升了一大截。葡萄牙国内的银行已经无力再购买新的国债了,所以葡萄牙政斧现在四处化缘,其中最大的希望就寄托在我们中国身上了。”
“咱们是什么打算?”林振华问道。其实他也是多此一问,他已经知道,黄岗这次来葡萄牙,是和中国央行以及财政部的官员一起来的,肯定是打算向葡萄牙提供一些资金援助的,现在没有解决的只是援助的方式问题,这也是黄岗请林振华到葡萄牙来共同商议的原因。
黄岗道:“我们国家总的原则是愿意出点钱,毕竟这些年咱们的外汇储备增长太快,也需要有一个使用的地方。咱们的外汇储备中,美国债券的比重太大了,这样有一定的风险。我们希望能够把风险分散一些,转持一部分的欧洲债券。”
“欧债的风险,恐怕比美债更高吧?”林振华道,他虽然是一个做实业的,但这些年耳濡目染,也多少懂点金融了。汉华现在财源滚滚,现金流很充沛,项哲也成天在惦记着要搞搞金融投资,为公司的资金找个出路的。
黄岗对林振华的说法深以为然,他说道:“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难处了。欧债的确有很大的风险,尤其是欧洲的这些小国家,真到债务缠身的时候,他们是敢于撕下脸皮宣布财政破产的。到那时候,咱们手里的债券,就真的可能变成一张废纸了。”
“我觉得这个可能姓非常大。”林振华点点头道。
他印象中,后世冰岛就干过这样的事情,宣布财政破产,然后搞公民公投,让老百姓决定要不要还国外的债。这些债名义上是几家私人银行欠下的,而这几家私人银行已经破产了,所以也就不用还债了。但这样的说辞岂能服众?说到底,银行当年圈来的钱,都是被冰岛百姓挥霍掉的,说一句银行破产就不用还钱了,世界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但冰岛就干得出这样的事来,他们真的搞了一次公投,然后告诉世界说,我们公投的结果是不同意还钱,你们看着办吧。
再后来,希腊也干过同样的事情,欧盟要求希腊政斧减少开支、偿还外债,以此作为提供财政救助的前提。希腊政斧没这个担当,于是便搞全民公投,然后以民意为借口,拒绝欧盟的要求。其实把事情付诸公投,就已经摆明是想耍赖了,政斧问百姓说:你们愿不愿意为了国家的信用而吃点苦啊?还能指望百姓有什么样高的觉悟吗?
这种明目张胆赖账的行为发生了,世界各国还真拿它们没办法,总不至于为了几十亿欧元的事情就派兵去侵略它们吧?现在不比19世纪了,砸开人家国门抢东西的事情,已经行不通了。
19世纪……林振华眼前一亮,他似乎想到了一些有启发的事情。
“过去国家间借贷,靠的是国家信用作为担保,而现在,这些欧洲国家连脸都不要了,信用可以当成手纸扔到马桶里去,这还真是一个麻烦事呢。”黄岗郁闷地说道。
林振华笑道:“黄岗,我倒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你说咱们清政斧那会,有没有欠外国人钱的情况?”
这个问题倒是难不住黄岗,好歹他也是文科出身,他说道:“有啊,当时清政斧和西方列强打仗,打败了就要赔款。一开始还能赔得起,后来赔不起了,就只能欠着,拿海关税收作为抵押……振华,你不会是想说我们也要葡萄牙政斧拿税收来做为抵押吧?”
要说黄岗的反应也是够快的,他从林振华的一个问题中,就猜出了对方的潜台词,不过,要说拿葡萄牙的海关税收来当借款的抵押,这可有点玩大了。
“怎么不行?”林振华倒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想要借钱,总要有点什么东西来抵押吧?你上当铺借钱还得押点东西不是?我的建议是,趁着现在欧洲各国面临债务危机,咱们可以抓住机会,捞点好东西。像什么技术专利啊、大型企业啊,都可以拿下。
至于一无技术二无企业的国家,那对不起,就只能拿国家权益来抵押了。比如说,咱们派一群税务官员到葡萄牙来,帮他们收税,收完先还我们的本息,剩下三瓜俩枣的,留给他们买口粥喝。”
想想看,一群中国的税务官,在葡萄牙领土上设卡收税,然后把收来的钱一船一船地运回中国,这真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可是,葡萄牙人受得了吗?
“你太狠了。”黄岗苦笑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人家还是一个主权国家,把税收权力都交给你了,别说他们对国内民众能不能交代,就算我们,在国际上给人的印象也太恶劣了。”
“习惯了就好了,这样的事情欧洲人又不是没干过,我们只是有样学样罢了。”林振华嘿嘿笑着说道。
不过,林振华也承认,黄岗的说法也是有道理的,收税可是国家主权的象征,欧洲虽然面临着危机,但与当年的清政斧比,还是要强得多的,这种直接把主权交给别人的事情,至少目前还不会发生。至于以后,如果欧洲各国真的沦落到无米下锅的地步,说不定还真有哪个国家会这么干的。有句广告怎么说的?一切皆有可能。
“你还别说,你提的这个建议,倒是真的很有启发。”黄岗话锋一转,开始承认林振华的话了,“税收权我们拿不到,别的权力呢?”
(未完待续)